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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李氏扫一眼李货郎,揪心旧年已过,晦气不消,还是不见大好的;再扫一眼齐氏,大年下丧个脸,倒似家里死了人,都是这妇人招来的横灾。
暗骂几句,清清喉嗓,一口唾沫在地上,又脱鞋撇了去。
齐氏看大李氏这般腌臜,隐隐作呕。
既想着避入屋中,又想守门口等沈拓与沈计来看她,等得脖子酸疼巷口也没见半个身影。
鼻子一酸,自己拿针戳得指尖都是眼,费心劳力做了两件衣衫,两子狠心,竟连瞧不来瞧自己一眼。
李货郎躺得久了,瘦得尖了嘴,嘬了腮,抽了精气神,人也跟着酸刻起来。
冷笑道:“你歇了心,沈都头可是得势的人,哪瞧得见你我?贵足哪肯沾这边地的泥灰?没得脏了鞋。”
齐氏掩嘴道:“李郎说得什么话?你心里不痛快,何必埋汰大郎小郎?我受了千般委屈,可有曾刻薄过谁?”
李货郎见她要哭,又见自家儿女确实收拾得干净,忙撑着拐杖拖着脚步陪起不是,说了一筐的好话才把齐氏哄得露出笑颜。
李货郎松口气,也笑道:“三娘年下不好掉泪,多笑才好。”
齐氏见他伏低做小,心里得意,抬眼看李货郎脸上支着的骨头,眨眨眼心道:李郎病了一场,倒似换了个人。
又朝巷口望了几眼,暗下主意: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不信大郎小郎这般狠心,我做娘的上门,不让进院。
大李氏在旁眼皮翻得差点盖了眉毛,下唇挂得差点包了下巴,想找女儿诉苦,前后不见人影。
小李氏这种时节哪肯呆在家中,早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会情郎。
见了方山,二人寻个空屋,亲嘴摸脸,除了衣裳一场颠鸾倒凤,又听外头人声起伏,小李氏更是兴起,淫声浪语娇喘不已。
方山血脉偾张,恨不死在这妇人身上,一面动一面问:“阿李何时再嫁?”
小李氏一边叫一边道:“与山郎欢好,再不嫁的。”
方山道:“不如嫁了我?”
小李氏意乱情迷,抱了方山:“等山郎来娶哩。”
一个说得情真,一个说得意切,仿佛真是一对交颈雁、比目鱼。
等得云歇雨收,先前的山盟海誓转眼即忘,一个道:阿李便是嫁了我仍找你。
另一个道:山郎若是娶了也莫忘了我。
铁心要做一对野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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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拓与何栖看了舞狮,这才依依不舍别了曹家。
路上纸屑铺地,河面飘红,酒肆脚店一串串彩灯垂挂,斜日有如溶金,密密洒了一地。
何栖踩着点点碎阳,软风轻拂衣鬓,微微一侧脸,沈拓守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拦一把横冲直撞嬉闹追逐的孩童。
不过一岁光景,身边人愈加沉稳,如刀隐刃,眉间那点轻浮狂妄尽皆消去。
沈拓笑问:“阿圆看我做什么?”
何栖道:“大郎先前道年少时常在市井厮混,我不曾亲见,倒不知是什么模样。”
沈拓忆起自己少年行迳,一身的胆气,不畏死伤,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来世再做好汉,万事不管不顾,打将了再说,大不了吃一场官司。
自忖英雄,旁人只当蠢物。
万幸……
“得遇明府实是我幸。”
沈拓看一眼何栖,发鬓一片暖暖的金色,柔声道,“得遇阿圆,却是上天怜我。”
何栖一愣,气息微滞,一时竟不知所措,两手沉甸甸连根手指都不能动弹,连着一颗心也是沉沉地坠在胸口。
道:“我不如大郎说得那般好。”
半晌又续道,“得遇大郎,亦是我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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