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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他话里的涵义,秦亦打住了继续追问的冲动,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因为母亲已经去世了,再也无法亲手准确地测量她年轻时的尺寸,就连这个蜡像恐怕也是按着老照片和模糊的记忆估测着制作的,而以裴含睿的个性而言,可能存在误差,他宁可不做。
又或许是实在无法给母亲设计出令自己满意的款式,啊,谁知道。
谁让裴含睿是一个对“不完美”
无法容忍的艺术家呢……
秦亦只能凭着对他的了解,隐约猜测着。
“为什么……要收藏蜡像?”
秦亦环顾四下,那些重重的雕塑在梦幻的水晶灯下无声地释放着特有的魅力,它们被灯光拉出交叠的影子,杂乱地映在红地毯上。
“因为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不管是生命、美貌、健康、抑或是感情,终究是有保质期的。”
裴含睿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声音清冷地道,“与其让他们的美好在时间的流逝下消磨殆尽,不如用这种方式,得到永恒。”
听着他的话,秦亦久久不语,裴含睿转过身凝望他,深邃的眼眸里仿若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他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靠近他的耳畔,低沉的嗓音好似杯中醇酒般醉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死物,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尤其是感情。
无论友情、爱情,甚至亲情,都终会淡去,不同的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友情这个玩意靠利益维系,有和没有,不咸不淡。
亲情还能靠家庭来维系,可惜很多时候,深厚的血缘却还比不上普通路人。”
“至于爱情,是最可笑的东西。
最开始只是荷尔蒙和欲望的结合体,然后平淡下去之后,尚还勉强在一块儿的,只不过是因为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而已。”
听到这里,秦亦不由嗤笑一声,伸手插进他发间,用力把他的脑袋拽开,头发往下轻扯,让他仰头对上自己的眼。
“你不觉得,之所以有这种偏激的观念,是因为你——太过于追求完美了吗?而且还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完美。
这世界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就是你我,百年过后也要化成灰,说不定还要跟翔混在一块儿当花肥呢。”
“不可否认,这些雕塑把他们的青春里最美好的一面从残酷的时光中夺了回来,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没有血肉,没有生气,空有一副空洞的皮囊,终日被隐藏在不见天日的藏馆里,等待着主人偶尔有兴致的时候进来看看。
这种所谓的‘永恒’,送给我都不要。”
“没听过一句话吗?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连去‘拥有’一份真正的感情都不敢,所以也只能躲在你幻想出来的理想国度里自欺欺人,只要有一方动了心你就要立刻结束掉,你不是不屑爱情,而是在畏惧。”
秦亦垂眸盯着他,看着裴含睿脸上的温和从容一点点抽离,最后荡然无存,变得越来越冷漠,秦亦扣住他的后脑跟自己拉近了一点距离,嘴角边擎着讽刺的笑容,慢条斯理地道:“你在畏惧……失去它。
你害怕,怕一旦付出感情,将来却有一天变得像你的父母……”
“够了!”
裴含睿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语气沉得前所未有的压抑和冷淡。
秦亦的目光锐利如同利箭,稍一对视,裴含睿便觉得内心都被瞬间洞穿了个洞,堵都堵不住。
头顶水晶灯高高悬挂,他却是灯下那一点黑。
“被爱人背叛的滋味,你难道不是比我更深刻的尝过么?”
秦亦漠然地道:“那又怎样,肚子总是会饿为何还要吃饭?反正要睡觉干嘛要起床?人横竖都会死你还活着干什么?”
“……”
裴含睿似乎觉得跟他争论这个有点蠢,便不再说下去,方才的些许失态仿佛幻觉一样眨眼就不复存在,他捏了捏眉心,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淡定,“不说这个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挑中你?来看看这个。”
装,让你装,看你还能装多久……
秦亦看着裴含睿的背影,竟无端的心情好了点,虽然这个男人的外壳还是坚硬地刀枪不入,不过他总觉得在方才的某个瞬间,还是被自己戳进去了一个看不见的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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