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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为首的是个公子哥儿样的人物,一身灼眼的两色金衣,人却生得寝陋,小眼拱鼻,身后跟着一列浩浩荡荡的伴当。
那公子哥儿趾高气扬地走到他面前,将眼眯成两道细缝,问他道:
“你是方惊愚,琅玕卫的儿子?”
“曾是。”
“琅玕卫的儿子也沦落到捡剩米吃的地步了!”
那小公子哥儿嘲弄道,“咱们若是往你的米里吐唾,你还吃得进嘴里么?”
说着,他竟指挥起伴当们往方惊愚方才晒的一蔑箩米里吐口水了,方惊愚拼命用身子捂着竹篾,拳头攥得死紧,仿佛里头包着一只乌蝇。
于是那吐的唾便如雨一般落在他脊背上。
小公子哥儿轻蔑地哼气:
“琅玕卫很神气么,哪里比得上我爷爷?可街里的人嘴巴里翻来覆去嚼的都是琅玕卫的名字,说那人心地仁善,乃盖世英雄,真是有眼无珠!”
爷爷?方惊愚趴在竹篾上闷头护着碎米,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儿,还没等他琢磨出些门道,一旁却先传来一声苍老的大喝:
“臭小娃子,你在作甚?”
听了这喝声,那小公子哥儿便顿时似瞪瓷眼儿的王八,乖乖敛了气焰。
只见巷头走来一个小老头儿,猴着背,一身华贵的直领缭绫衣,腰悬一枚大如巨栗的靺鞨玉。
“阿爷,我……我没作甚,是这小子在这儿捞碎米,阻了我的路!”
小公子哥儿嘴犟道。
方惊愚见了那老头儿,先是一惊,心里继而涌上一股彻骨怒意。
这人分明是靺鞨卫,那个引狼入室、害得兄长被带走的老匹夫!
于是他慢慢爬起来,吊起双眼,狠瞪向靺鞨卫,眼里似能喷出火来。
靺鞨卫望见他,也吃了一惊,摆一副弥勒脸道:“这不是惊愚么?你怎么在这儿?”
说着,又伸手打了一记那小公子哥儿的头顶,“孬小子,好端端的,你何故要找别人的茬,这么有能耐了么?”
那小公子哥儿见了他阿爷,果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捂紧脑袋蹲着身,活像一只罗鹑。
方惊愚则话里带刺,冷冰冰地道:“我沦落到这地步,还不是拜你所赐。”
靺鞨卫见他衣衫脏污,敌意尽显,也觉有些发窘,毕竟先时陶方二家算是密交,而今他指出琅玕卫私藏白帝遗孤后,方家的地位便一落千丈,琅玕卫甚而被昌意帝当作罪囚监看。
于情于理,他都对方家亏欠甚多。
老头儿蹲下身来,从袖里摸出一小包莲子糖,厚颜强笑,硬是往方惊愚手里塞:“是伯伯不好,前些日子同你爹拌了嘴,教惊愚伤心了。
来,吃糖,吃糖。”
方惊愚伸手,一下把莲子糖打落在地:“我不吃你的糖。
说是糖,里面怕是包有毒罢?就像你这个人一样,外头锦绣衣冠,里面却一副黑心黑肝。”
小老头儿愣在了原处。
方惊愚的双目有如旋研开的暗墨,竟让他不由得胆颤心惊。
他心里疙疙瘩瘩,笑道:“惊愚呐,这事也由不得伯伯做主。
白帝乃先朝暴君,凡是与其有涉的,皆免不得汤镬斧钺之刑,何况是白帝遗孤!
伯伯也是说烂了一张嘴皮子,方才在圣上面前保下了你爹性命。
若不是伯伯求情,你们一家怕是如今已脑袋点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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