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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平康北里,却听几道马箠破风声,啪啪作响,一个尖细难听的嗓音叫道:“小嚼蛆,驴攮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两人听了这响动,心里一悬,慌忙绕过墙去看,却被入眼的景致骇得心惊肉颤。
只见一扇刷青油的大门页前树几根六角底石旗杆,上悬几具血淋淋的尸首,风干的腊肉一般,只是蚊蝇飞舞,争先恐后地在其上叮叮啄啄。
这是他们在蓬莱也曾见过的光景,国师爱将在秋决中斫下的头颅、尸身悬在高杆上,以儆效尤。
在黔黎口里,这刑罚有一别号,叫“肉旗招”
,一条条干尸挂上杆子,随风摇摆,是一道恐怖骇人的风景。
但国师常颠倒黑白,飞冤驾害,这“肉旗招”
也常由好人的尸首充任,故而蓬莱黔首对此这刑罚深恶痛绝。
这时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地上虾腰跪着一个小少年,脸上被马箠打得血肉模糊,本应清俊的眉眼布满东斜西歪的伤疤,口里涌着血泡,几乎没了气。
一旁立一个提鞭汉子,身裁圆墩墩,腆着福肚,像一只大铁脚梨,身上着纁裳玄衣,黼黻蔽膝,华美花俏。
周围是黑压压的侍卫,一个个带刀佩剑,垂手肃立,围成半面黑墙。
方惊愚倒抽一口凉气,也顾不得楚狂扯袖,警告他莫要打草惊蛇,当即大迈一步,插到二人之间,高声喝道:
“住手!”
执鞭汉子吃了一惊,但待他望清来人后,反嗤笑一声,摆出傲慢不逊之态,怒问道:“你是什么人,敢搅扰吾好事?”
又打量着方惊愚道,“奇怪,你这人有些面熟。”
方惊愚拦在那血淋淋的小少年之前,横眉怒目:“我倒还想问问你,你是何人,竟对一个孩子动粗?”
“那小子突然掏一柄匕首刺吾,欲要犯下杀人大罪,吾险些便被他害了性命!
吾要拿他作人彘,穿在这石旗杆上,教他哭嚎三日而不死,浑身生虫!”
那胖汉子咬牙切齿道。
小少年气若游丝,满是血污的脸上现出刻骨仇恨,伏着地,极力争辩:“分明是你这猪狗害我亲朋在先!
我爹遭你诬构……被脔割千刀而死……我姊姊被你们带入火炕,日夜欺凌,最终也被穿在旗杆上作肉招子!
你害我家毁人亡,我取你一条命,已是大大便宜你!”
他声嘶力竭,两目血红,喝道,“死杂碎,纳命来!”
这小少年手腕已折,手指却铜浇铁铸一般,紧攥折一把粗铁小匕,原来他方才欲要行刺这胖汉子,却被其护卫拦下,打折了手脚。
方惊愚看他形容凄惨,且神态不似作伪,当即板起面孔,对那胖汉子义正词严道:“此话是真是假?你真害了他家人性命?”
胖汉子却照着那小少年的面啐一口,这才轻蔑地抬眼望向方惊愚,怒斥道:
“你又是哪儿来的碎货,竟敢同吾这样讲话?”
方惊愚却不急着刺他,只是拱揖道:“在下久居岱舆之外,还欲请教足下尊号。”
他用词谨慎了些,因他看出这胖汉子锦衣华饰,派头十足,且护卫森严,不似常人。
他和楚狂初来此地,哪怕是要行侠仗义,也得摸清对方来头。
那胖汉子听了,嗤之以鼻,抱手冷笑道:“你竟不知本王名姓?好一个边野贱民!”
他自称“本王”
,让方惊愚神色暗了几分,知晓自己大抵真是冲撞了一位大人物。
胖汉子一摆披风,只见他腰挂朱缘大带,佩珩瑀玉花,一身纻丝衣上金光闪烁,绣的是一条摩空释龙,灼人眼目。
释龙纹是天子纹记,且是前朝天子的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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