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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四十七回:意难诉
重重树影之下,微星暗淡。
方澈抬手轻轻扣住泰秣双肩,目光好似山谷深藏的一汪温泉,在这初冬时候,暖雾腾腾,熏得人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安详。
泰秣今天穿了件短装的薄棉夹克,衣服颜色微青,只是被洗得有些泛白,倒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瘦小了。
她的老式学生头依旧是那直挂垂肩的样子,额前刘海整齐得像半截蘑菇,此刻被这鸭舌帽一压,竟显得有几分傻呆呆的可爱。
“白痴……”
方澈控制不住地喃喃轻吐,开口却又是骂人的话。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目光凝住,呼吸也放缓,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他一向被人戏称毒舌,骂人的时候从来不留情面,对泰秣他也骂过不少,可在这一刻,吐出这样常说的两个字,竟让他尝到了紧张的滋味。
泰秣抿唇笑,根本就没注意到方澈此刻百转的愁思。
她有些不大满意自己现在的身高,踮了掂脚尖,发现自己与方澈的身高差距无法拉近之后,便四下张望,想找一个能坐的地方。
方澈心中一动,又将她搅得靠近自己一点,然后牵住她的手,提议道:“我们去孔庙背面的栏杆上坐坐怎么样?”
“坐栏杆?”
泰秣扑哧笑出声来,“怎么想到坐栏杆?”
疑问归疑问,她脚下却已开始行动。
很显然,她对这个提议还是颇有兴趣的。
方澈携着她的手缓步前行,心神也渐渐安定下来,眉眼微挑,淡淡道:“漱风亭的石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坐过,我们再去也不过是给它多增两分人气。
可是孔庙背后的栏杆一向是乏人问津,肯定寂寞得很,我们不该去问候一番吗?”
栏杆也会寂寞?
泰秣当然不会问出这样煞风景的话,事实上,自古文人的意象中,栏杆从来都是与风流或者寂寞相依相偎的。
所以方澈既然会说栏杆寂寞,那他本身也勉强算得上是少年足风流了。
次风流非彼风流,此文采风流,如杜甫曾言:“诸侯割据而已矣,文采风流今尚存。”
方澈就算没有即兴作词的急才,但只听他哪一曲,泰秣也能感觉到其中满贯的灵性。
“方澈,”
两人在小道上缓步行走,泰秣悠悠闲闲地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怎么会不觉得?”
山脚下的灯光已远,微淡的星空下,方澈答得毫不犹豫他双眸深凝,只是泰秣无法看清罢了。
“我可记得很清楚,我当时在买棉花糖。”
泰秣带着独特韵律的清甜声音也如静水涟漪,悠悠泛开,“然后你就嘲笑我,说我幼稚可笑,不但要别人帮忙买东西,还想着棉花糖会飞。”
说完话,她侧头看着方澈,眼睛半眯。
“白……痴!”
泰秣偏过头,又扯着泰秣走。
泰秣恍然抛开他的手,快步跑过孔庙前的台阶,然后张开双臂,迎着风欢快地笑了起来。
“喂!”
她回身面对方澈,半身斜倚道栏杆上,“方澈,那个时侯我说希望棉花糖会飞上天去,结果被你嘲笑,你知道我有多恼火吗?”
方澈大部直走上前,他也不过台阶,只是就着泰秣正倚着飞那一段两个旁边,然后用手一撑,身姿直如猎豹般,轻易地就从台阶外翻到了台阶里。
泰秣正觉得眼花,方澈忽然张开双臂,又紧紧将她拥进怀里,然后在她耳边恨恨道:“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小气,这么记仇!
小气的白痴!”
这个拥抱叫人猝不及防,泰秣直到被这一整片的温暖包围,才开始不安地轻轻挣动。
仔细想来,她被方澈抱在怀里的时候还真不少,但那些时候要不是她还行动不便,就是她正神志模糊,像这样毫无缘由的拥抱,似乎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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