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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客气,月贞嘴上说“谢谢太太”
,心里哪敢当真。
琴太太捧着碗,樱桃小口细细嚼,圆圆的眼窥着月贞,又笑了笑,“听说你母亲身子不好,也不得精神管你?”
月贞忙说:“太太是知道的,我娘常年吃药,倒不能怪她。”
“是不好怪她,只是你嫂嫂不好,也是女人家,许多事你哥哥不好出头的,还要她出头。
譬如早上看戏,你在井前洗脸,妇人家,就不该把袖管子撩起来。
你从前在家做事只图便宜,家里没外人,不留心也没什么。
今天是什么境况?那么多人围在那里,又有多少男人?袖管子撩起来,给那些人瞧见,心里邪念一起,大爷又没了,他们逮着空子欺负你如何是好?”
原来是为这回事,月贞看来是小事,她在家劈柴担水,灶上和面洗碗,都是挽着袖子。
可琴太太不这么看,官贵之家,格外重体面,“我不是怪罪你,月贞,你到了咱们家,不要你做那些琐碎的事情,还大喇喇地挽着袖口打着赤脚做什么?你瞧见的,只有底下做粗活的婆子才这样子,你尊贵的奶奶,这样要给人家笑话。
人家倒不是笑话你,是笑话我们李家。”
说到此节,怕月贞不明白,又打比方,“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就连你们小户人家,也不叫姑娘到铺子里上柜台招呼客人,也不轻易在生人面前露脸,是不是?何况我们这宗人家。”
果然,月贞把碗搁下认了个错,“我下回一定留心。”
“嗳,这就对了。”
琴太太又往她碗里添了块蒸熏鱼,“乡下人多眼杂,你寡妇家,不要给人家挑错讲是非,回头传回钱塘,你娘哥哥嫂子都不好做人。”
月贞认真点着下巴颏,一顿饭吃得没滋味。
落后吃完饭出来,月贞在廊庑底下等着,琴太太又将珠嫂子叫进屋内,冯妈也招呼着丫头进去收拾碗碟。
珠嫂子微微躬着腰,只看见琴太太的半截裙坠在榻围子上,咕噜咕噜漱着口,往白瓷痰盂内吐了口水,嗓子洗出一股威势,“派你伺候贞大奶奶,是瞧你媳妇家,比没经事的丫头们懂得多,好时刻提点着她。
你倒好,瞧她是小门户里出来的,没使唤过下人,不好与你争嘴,你就放着她不管,只顾自己耍乐,是不是啊?”
“就是砍杀了我也不敢看轻了贞大奶奶!”
珠嫂子偷么将两只吊梢眼朝上一提,探见琴太太板着面孔,两只眼冷冷的摄在茶碗上头。
慌得她一把跪下,“原是巧大奶奶领着大奶奶到井那边去,我见巧大奶奶跟前跟着人,连我也去,怕太太们有话传奶奶没人听,我才没跟了去。”
“寻这种说辞,简直该打。”
话音甫落,冯妈两步上来,“啪啪”
掴了珠嫂子两巴掌,叱道:“有不是就有不是,下回改就是了,怎的推脱这不是?”
琴太太“哼”
了声,慢悠悠笑着呷了口茶,“我不是容不得错的人,只要肯改。
话又说回来,不知错怎知改错?你现下明白了?”
珠嫂子忙磕头,“明白了。”
“下去吧,大热的天,伺候大奶奶回屋睡会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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