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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百越安宁（第6页）

成为一个宴会的主角令霍光倍感不安，他习惯生活在影子下，他的哥哥在世时，他躲在兄长的背后，为霍去病出谋划策，霍去病死后，他隐藏在天子的身影中，可是南越谍战之后，他寸功未立却突然曝光在众目睽睽下，而征服南越的功臣，如杨仆、路博德此刻却被皇帝放在火上炙烤，他心中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借这次宴会的机会再次缩回幕后，所以一向守时的霍光让大汉朝的这些贵人们虚席等待故骠骑将军的独子。

卫子夫、平阳公主、当利公主的眼眶都湿润了，霍去病和曹襄的死是卫家最不愿提及的悲剧，霍去病的夫人本来住在骠骑将军府，总觉得睹物思人，心里难过，一年倒是有十个月索性带着孩子回了乡下，皇帝叫霍光和霍嬗坐在他的下首，让霍光的夫人坐在当利公主旁边，然后示意卫伉叫庖厨传菜。

“陛下外攘四夷，开置边郡，内修法度，募天下俊贤，有三代之风，臣请陛下听司马相如言封禅泰山。”

席间栾大奉承道，令他想不到的是大将军随即附和，看得出封禅的提议深得皇帝心意。

到泰山封禅是历代帝王的至高荣耀，国家富庶、军队强大、政治清明三者缺一不可。

“司马相如倒给朕出了难题，史书典籍中很难找到封禅仪式的记载，朕总不能仿效前朝那套制度。”

太子惭愧地低下了头，博望苑的讲学官拿出的方案是秦始皇时的封禅规制，此后便有有风言风语说这是太子自比扶苏，讽刺皇帝穷兵黩武，重蹈前朝二世而亡的悲剧。

霍光眼神偷偷扫视在座诸位，是谁在背后大肆制造谣言，大家彼此心照不宣，毕竟李夫人生子九鼎现已为市井津津乐道。

琴声骤起，如此场合非李延年亲自抚琴不可，昏暗的灯光下，他和栾大似有似无地对视一眼。

“听闻五利将军的老师曾随大禹治水，既是如此一定见过大禹封禅，将军何不前去为陛下问问封禅细节。”

霍光捋着刻意蓄起的胡须。

这一下，李延年的琴声稍滞，太子皱了皱眉，正想说话，被卫伉用眼神制止。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向栾大，“禹收天下之金铸九鼎，而后划定九州封禅天下，朕倒是忘了这一层！

劳烦五利将军到尊师那里为朕请教。”

霍光被太子有意堵在厕所，“世上怎么会有人长生不死，能经历禹时封禅？既然见过九鼎，就必然知道封禅诸事，奉车都尉的举荐是叫栾大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子话中带刺叫人好不舒服，“栾大欺君固然死不足惜，可他是姐姐的夫婿，子孟甘心叫姐姐再做寡妇吗？”

对霍光拒绝与卫长公主成婚太子耿耿于怀，只是霍光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太子已经在皇帝出巡、祭祀的时候监国，在博望苑和天下才子畅谈古今、纵论时政，他再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叫自己霍哥哥的孩子了。

“太子仁恕，当知取舍。”

霍光朝太子深深一揖。

太子沉默半晌，霍光在他的耳边说，“左内史兒宽博古通今，太子不妨请他参谋封禅之事。”

总要给栾大请不来大禹封禅礼制做个备选的方案。

东越民众啸聚山中，分作几股势力袭扰各处驻扎汉军，因有诏令各部不得擅自出营应战，汉军只能被动挨打。

向杨仆请战的书信已经摞得有一人高，校尉司马苏弘是杨仆死党，在请功的上书中杨仆着重赞扬他作战勇敢，杀敌无数，得封海常侯，杨仆温着酒，问道，“陛下还没有叫我出兵的旨意吗？”

苏弘摇了摇头，“将军，咱们该对东越滋扰稍作应对，这般和陛下置气，放任局面更加被动，皇帝要是怪责下来，咱们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杨仆喝了杯酒，“陛下受奸臣蒙骗当初才叫我按兵不动，如今我便听从命令，皇帝不下诏，我就不出兵！”

这时候，一个声音接道，“听楼船将军的口气，倒像是怄气的妇人，哪有我汉朝将军的英姿！”

不听这声音还好，听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杨仆口中的奸臣便是此人——霍光，杨仆自然知道霍光此来是督战东越，颇有底气的楼船将军决定给他个下马威，“来人，是谁咆哮军营，侮辱长官，给本将拖出去重责五十军棍。”

五十大板要是实实在在地拍在霍光的屁股上，他只能吊半口仙气回长安了。

上官桀听到主将军营这边的喧哗，忙跑过来想打圆场，霍光回长安后，他跟随杨仆征战，奈何他不善水战，至今寸功未立。

霍光的身后跟着三个人，赵充国微不足道，另两人在长安却是鼎鼎大名，一位是中尉王温舒，另一位是按道侯韩说，是韩王信的曾孙，他的哥哥是佞幸韩嫣，官至上大夫，曾以校尉身份追随大将军，有功封侯，其家族势力非同小可。

怒气冲冲的杨仆提着酒壶从军帐中骂骂咧咧走出，愣在原地。

霍光走到杨仆前面，拿过酒壶，一饮而尽，士兵们渐渐聚拢，当着天子使者的面喝酒是大不敬的罪过，“楼船将军的酒果然暖身，只是不知为何只给本使臣，却没有按道侯和中尉大人的呢？”

杨仆已经没了方才的脾气，霍光的一行四人是皇帝专门敲打他的，作为使臣，霍光必然要替皇帝兴师问罪，这点他早有防备，也有一百句话跟着，可是使臣带着一个勇士，又有一个素来执法严苛的酷吏和军功并不亚于他的按道侯，用意便不言而喻。

看霍光主动给他台阶，他忙示意苏弘回营帐再取三壶酒，才说，“不知天子使者到来，末将诚惶诚恐。”

霍光正色说道，“传天子口谕。”

他刻意在这里停顿片刻，众将士包括王温舒、韩说在内都跪伏在地才说，“杨仆，你可知罪？”

杨仆再不敢有所顶撞，低声说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你的功劳不过是抢先攻克石门、寻陿，并没有杀将夺旗的功勋，如何值得向人夸耀！

攻破番禺时，以投降者为俘虏，挖掘死人充作敌人首虏，其一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