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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吃了吗?”
我又问。
“刚打开。”
李迟舒的声音在听筒里变大了点,我猜他是用肩膀和耳朵把手机夹在中间,双手则窸窸窣窣打开打包盒,“这是你家的饭吗?”
“酒店的。”
我听见他发出了小小的感慨声,类似悄悄地“哇”
了一下。
“怎么样?”
我等了一会儿才问,“好吃吗?”
他含糊又用力地“嗯”
了一声,听起来嘴里正忙,咀嚼完了才赶紧开口:“这些菜,他们做得好漂亮。”
我笑了笑:“酒店么,就讲究这些。
明天除夕有什么打算?”
“明天……”
李迟舒边吃饭边慢慢计划着,“白天做一下作业,去查一下电费,然后可以的话,晚上看会儿电视。”
我突然问:“你想土豆吗?”
土豆已经大到藏不进我的衣服,李迟舒快一个月没见它了。
他说:“想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它。”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把土豆抱去见了李迟舒。
跟它一起被我带去的还有很多:李迟舒新年要穿的一身衣服,一床羊绒毯,一个蛋糕,一些乱七八糟的洗漱用品,还有第二天要做给他吃的一些食材和牛奶。
晚上十一点,家里年夜饭吃完,长辈各自组局上楼去下棋打麻将,我趁人不注意,背上装着土豆的背包,提着满满两大口袋从一楼溜了出去,临走前胡乱找人打了个招呼:“我去找蒋驰了啊。”
李迟舒的家和我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半个小时后我从蛋糕店拿走预订的蛋糕,在穿过一条窄窄的长巷抵达筒子楼下,抬头往上看,楼顶唯一一套房子竟是黑漆漆的。
我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以后想了想,反正人都到这儿了,发生了什么直接上去看不就得了,李迟舒真不见那会儿再打电话也不迟。
楼里只有一二层楼还有住户,个个门窗紧闭,只有模模糊糊的春晚声传到楼梯里。
上了三楼就连声控灯也不亮了,估计是常年失灵。
我换一只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电筒照着上楼,土豆在我背上时不时发出两声轻叫。
黑暗中的时间总是相当漫长,我一步一步抬脚走着,呼吸声里,想起李迟舒为数不多的向我透露的几次关于他新年的生活。
除夕对李迟舒而言和一年里另外三百六十多天没有太大区别:起床,洗漱,煮一碗加了香油的挂面,看书,煮饭,打开电磁炉,炒两个菜,吃饭,继续看书,扫地,拖地,洗衣服,热一热剩菜,吃完饭在阳台坐一会儿,看看夕阳,回去打开电视,播完春晚就洗澡睡觉。
这是他的除夕,他的生日,他的大年初二,大年初三……他人生中成百上千个清晨日暮。
所以我想,李迟舒说他厌恶放假也情有可原,这是他骨子里极少数对于孩童天性的背叛。
“在宿舍至少插卡就能洗热水澡。”
他曾经这样说,“虽然我不爱说话,但听舍友们说话也挺有意思。
回了家就要一个人待上好多天。
有时候只有打开电视才能在家里听到一点别人的声音。”
难怪李迟舒那么喜欢开电视。
跟我住的那几年,只要我出差回家,家里总放着电视或者电影。
而李迟舒常常窝在沙发上拥着毯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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