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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的结论是:“今后打秋千,先要忌笑。”
月娘张口便说教,固然煞风景,而她所举的例子,不仅令人可笑地不恰当,甚至相当犯忌:在场岂止没有一个女子是黄花女儿,就说娇儿、瓶儿、金莲、玉楼,又哪个是以女儿身嫁给西门庆的?玉箫、春梅,已是西门庆的收房丫头;西门大姐也已嫁为人妻;蕙莲不仅是家人媳妇,更是再醮之妇。
月娘似乎时时不忘她是以女儿身嫁来的正头夫妻,然而她的陈腐说教,却愈发提醒了读者:在这里打秋千的大多数妇人,都是——就像惠祥说蕙莲的——“汉子有一拿小米数儿”
,对照卷首词,我们意识到这中国第一部描写家庭生活的长篇小说,其实是对古典诗词之优美抒情世界的极大颠覆——这当然是指绣像本而言。
另一方面,月娘一番道德说教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代表了十分典型的对于享乐的恐惧:欢乐会导致放绽,导致堕落,导致破败。
因此欢乐需要督促和鼓励:“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古诗十九首》第十五)春宵一刻犹值千金,何况春昼乎。
打秋千是乐事,月娘偏偏要大家莫笑,则正好违背了打秋千的本意了。
众人之中,蕙莲最会打秋千,并不要人推送,“那秋千飞起在半天云里,然后忽地飞将下来,端的却是飞仙一般,甚可人爱”
。
这里有两个妇人被描写为“飞仙”
,一是金莲,一是蕙莲。
秋千的起落,摹写出蕙莲与金莲起落的命运:从受宠而骄,到受辱而死,其间也只是“忽地”
一瞬间而已。
词话本里,蕙莲打秋千被风吹起裙子,露出里面穿的“好五色纳纱护膝,银红线带儿”
,“玉楼指与月娘瞧,月娘笑骂了一句‘贼成精的!
’就罢了”
。
此绣像本无。
玉楼每每看不惯蕙莲的轻狂,而月娘却每每含忍之。
月娘究竟是不是知道全家大小都已知道的蕙莲与西门庆的私情呢?知道而假装不知道,这是作者最怪罪吴月娘处。
就比如雪娥与来旺有私情,是月娘的丫头小玉发现的,“以此都知雪娥与来旺儿有首尾”
。
这个“都”
字,想必包括月娘在内。
但身为主妇的月娘居然也不闻不问。
这件事最终还是潘金莲告诉给西门庆的。
作者褒贬之意都隐隐写在其中了。
二来旺与蕙莲
一方面月娘率领着众姊妹打秋千,一方面来旺“出差”
回家,只见孙雪娥独自一人在屋里——雪娥并不被包括在“众姊妹”
之中,早已经是十分明显的;然而雪娥与来旺的私情却被写得十分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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