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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关头,小皇帝并不鸡婆,咽下药丸的那刻,才忆起那份文书上最为醒目的一行字:虽已出宗,但其姐为摄政王宠妃。
务必慎之!
小皇帝摸摸喉咙,脸上有些哭笑不得,见林其琛已和一名探路回来的士兵交谈,神色专注,心无旁骛。
恰逢一道雷电怒然而劈,灿然的白光里,皇帝无意瞧见,他小腿处缠了又缠的纱布露出小小一角,右肢处的裤腿格外臃肿些。
许是粗略包扎的伤口。
想起方才还撑着他的右半身行走,小皇帝有些无言。
又恍惚一转到了那日黄昏落日,他扬着一叠白纸,淡淡问道:“这林校尉乃摄政王宠妃的弟弟。
说来,皇兄此行,只带了她一人来,听宫人言及,连那些有子女有家世的妃子都撇在了京都里。”
清瘦干净的指甲轻轻掠过散发着油墨味的纸张,一阵窸窣作响。
裕王三子为周予谚,气息爽朗,言辞利落。
与谢信之的直言快语、豪门做派不同,常年混迹军营的他自带一股邪邪的痞气,说起话来很有味儿:“皇上您是不晓得,燕绥压根不买摄政王的账,有回那高公子带着他姐姐的音讯而来,人家出身好,门第正。
哪里会看上这对姐弟的叛经离道,话语上不那样客套,略有些出格了……”
见皇帝颇有兴味,他嘿嘿一笑,接着道:“燕绥是个有种的,听不来这些,当即打得不可开交。
还惊动了微臣呢,真是——”
那日轮值他刚巧有空,依偎在相好处温存呢。
骤然被打乱,心中种种怨气,真是不必提了。
皇帝了解这位堂兄的爱好,时常流连烟花之处。
遂宽和一笑,听他眉飞色舞地笑:“人是越聚越多,燕绥半分气馁都无,还有兄弟劝着他莫要意气之争。
谁知这小子,一点不惧,只道,偏他高家金贵,我姐姐就是那路边的烂泥么,没关系,你且瞧着,烂泥也能打得你一败涂地。”
周予谚娶的妻子颇是河东狮,偏生娘家与高昀的外家是一处。
时常被高昀寻到那风流快活处,以娘家人的身份,一顿扒皮拆骨,出言训诫,不爽他两万年了。
故而说得,愈加卖力。
言辞洋洋洒洒,到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周予谚灌了口茶,收尾道:“微臣开始觉得,这小子气量小了些,又很鲁莽。
不过一番比试下来,有所改观。
最后那出手相救,倒是出乎大家意料。
他口气很冷淡,语调很漠然,‘如你所说,我姐姐手段卑鄙,人品低劣。
这会儿,你好心探望她的弟弟,却在我跟前出事。
传回王爷口中,我姐姐怕是连活路都没了。
’然后,翩翩然地走了。
听几个手下说,这小子拉屎般的脸色,一脸好几日。”
皇帝微微颔首:“确实。
他姐姐在皇兄府上,过得不甚如意。”
心有怨言,实属正常。
慢慢地,视线一阵模糊,再清晰时,已转回漆黑幽暗的丛林。
小皇帝看着久逢喜悦的谢信之与林其琛,平息着渐渐温和的喘气,心下一松,这药效果上佳,不但稳了气脉,连胸腔处的置塞之感都悄然而去。
不适褪去,思维倏地悠远开阔起来。
像一根尽情舒展的风筝线,明确而执着地牵引着他的思绪,有种飘忽的悠然。
天边恍然露出一抹浅淡的鱼肚白,而雨也逐渐缓和。
他从容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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