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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十一靠在墙边,终是忍不住提醒,“这墓里,并无你题的铭文。”
“这墓,又哪里是那一个呢?”
月娘盈盈含泪,默默微笑了一会子,随即将饮痛入骨的眼神递给她,摇头道,“我以牛骨填了她原本的陵墓,将她的棺椁移至此处,以金缕玉衣缠体,保尸身五年不腐,只盼有一日,能将她复活。”
她的眼神因最后一句而变得凄楚而偏执,在阴风阵阵的墓室里,竟活生生令阿音同宋十九浑身一抖,涂老幺挨过去同李十一并肩站着,却是不敢靠那邪乎的墙壁,只干着嗓子问道:“复活?”
他同阿音对视一眼,若是从前,恐怕早便骂上一句鬼扯了,可对着这金枝玉叶的公主,竟似软了膝盖骨似的,怎样也辩驳不出一句。
“是。”
月娘抬头,目光悠悠对上闪烁的煤油灯,又将其瞥至地上的骸骨,“你可曾听过,反魂树?”
宋十九讷讷看向李十一,李十一将靠在墙上的脊背抬了抬,又贴回去,道:“出自《十洲记》:西海之上,聚窟洲中,申未地上,有大树,与枫木相似,而华叶香闻数百里,名为反魂树。”
她见宋十九闪着灯芯一样亮堂的双眼极其认真地听,便又道:“於玉釜中煮取汁,制返生香。
将返生香置于死尸鼻下,死尸闻之,复乃活。”
“竟有这等奇事。”
宋十九脆生生道,又问月娘,“那你可找着这反魂树了?”
月娘将扶着阿婉棺木的手收回来,轻吸了吸鼻腔,道:“三年。
我一面上奏求请收编阿婉的文集,一面倾举国之力寻反魂树,终于先天二年春寻得。”
她行至自个儿的骸骨前,蹲下去,将指尖同向前伸抓的骨节相对,似在安抚,又似在慨叹,甚至还有隐隐的愤恨,她自白骨的间隙中将食指探进去,里头空空如也,倾世珍宝亦化了黄土。
她轻叹一声,道:“先天二年,我因权势过盛,为帝之不容,被迫自尽,我含恨饮毒,唯一桩心事未了,拼力逃至这山林,于生门墓道入这阿婉墓,欲将返生香置于她鼻端。”
她伸手摩过自己泛黑的头颅,笑得胸腔发震:“差一点儿,不过一点儿。”
阿音这才明白她的未尽之言是何意,原来如此。
“最难平不过是,我从未向她吐露过半句情意,我只要她返魂复生,听我一句心底话。”
“三两步,差了,便是差了。”
她紧紧搂着手中的头骨,用力得好似要陷进去,可到底是成了鬼怪,竟连疼痛也不再眷顾她。
她靠坐在阿婉的棺前,头轻轻抵着木材,恍惚道:“你方才问的那一句,阿婉还记得我,竟连我尸骨也认得。
如此,孤魂野鬼许多年,也罢了。”
阿音沉沉叹了口气,对上李十一讳莫如深的双眼,猝不及防地怔了怔。
“十一?”
阿音轻声唤她。
李十一反手抚了抚干燥的墙面,摇头道:“你既有返生香,为何不自个儿用呢?”
“你若用了,留得青山在,又怎会有憾事呢?”
话音坠地,字字诛心,偏偏李十一冷淡的面容好似只是问了个天气,她行至月娘的身侧,蹲下身平视她:“那反魂树,不是真的,你一早便知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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