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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鸳卧兰草的帕子在她手中揪来拧去,这位三嫁的公主气得直委屈:
“父皇偏心偏到了爪哇国,留给大皇姐的私库里有多少家当,连先帝爷也不得过问。
敢情她是砸钱听响动呢,这不比撕帛砸玉气派多了?再有那身蟒,哼,更如楚霸王似的了!
“秋槐,你说本宫怎么就托生不到中宫肚子里头呢,挑的男人也一个比一个短命,连梅驸马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那般齐整的男人呀,等闲断人生死,有判官坐镇的气魄,生死簿上说勾抹就勾抹了,偏又有疑狱全无的本事,啧,叫我爱得怎样好……你说,他私底下该什么样儿?”
久旷之心和开春的狸奴通灵,经不得提醒,一旦醒觉了,心上便茸茸痒痒的,越想越烧得慌。
跋扈惯了的人,难得也有哀怨的一面:“——嗳,大皇姐好福气,到底还落着七年。”
成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秋槐盯着自己的鼻尖,对此习以为常。
自家主子就是这么个脾气,一涉及长公主的事,抱怨到最后分不清是骂是夸,是怨恨还是羡慕了。
“张浃年怎样了?”
成玉自己熄了没趣的念头,又强打起信心,转脸期冀地问:“大皇姐有无被气得吃不下饭?”
秋槐噎了一下,面对公主期待的眼神,眼望地砖缝:
“想是的确在家中用不下饭吧,听说长公主带了张郎君,去宜春乐坊饮酒了。”
“……什么,带出去了?”
“带出去了。”
“招摇过市的那种?”
“唔,招摇过市。”
成玉听个倒噎气,突而拍案哭喊:“她想气死我!”
“阿嚏!”
宜春坊的二楼雅厢,正吹奏尺八的张浃年突然打个喷嚏,连带着乱了阮行首的琵琶音,不好意思地向长公主告罪。
宣明珠正与杨珂芝对窗闲话,隔着青铜冰鉴,转眸倚腮,两只耳珰轻晃,一种天然风流。
将养没几日,她的气色恢复得七七八八。
那天骤然昏倒将迎宵吓掉了半条命,她自己过后却不当回事,只要还能走动,便能来这坊中逍遥。
一时兴起带了张浃年随行,才知他身上还藏着技艺。
小小惊喜,是寻常日子里的一桩点缀。
细观之,这孩子生得是真好,眉眼温润精致,不作践去看,其实并无脂粉气。
出身卑贱,跟错了主,不是他的错。
长公主带在身边的人,向来大大方方,成玉不是成心恶心她接手捡剩的吗,她若把人苛待赶走,才是露了败相。
得叫那小六看明白,张浃年跟了自己后滋润得很呐,瞧瞧,颜色比从前还胜三分,到时才知恶心的是谁呢。
她嘴角噙着一缕浅浅的笑,声音是与盛夏天儿相契的慵懒,“可是咱们阮娘子身上太香,扑着你了?”
屋里的人一听都乐,知道长公主又打趣人了。
张浃年有些红脸。
他头回知道长公主在风月场中是这样,与先头那位阎王奶奶相比,可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壮着胆子,他悄悄觑向公主殿下眉间的红痣。
张浃年是读过几年书的,恍觉那似艳艳相思撷来的一粒红豆,又如画龙眸上一点睛,视久,移不开眼目,脸上的红晕更真心实意了几分。
“……却说近来大理寺狱监的伙食,好了不少,你道为何?”
楼下突然传来助酒篾片的戏说,张浃年如被兜头泼了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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