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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江宁府,秦淮河畔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
在原来太平天国天王府旧址上重建的两江总督署衙后花园正厅内,一脸病容的晚清重臣做了二十多年疆臣的两江总督刘坤一一身便服斜卧榻上,其长子刘能纪侍立身后,张謇、易顺鼎、福开森几个幕僚坐在下首,林铄却穿着一身五品武官补服垂手站立另一侧,神色恭谨,心里却腹诽不已:“姥姥的,连福开森这洋鬼子都能有个座,就老子一人在这罚站!”
刘坤一却似睡非睡,眯着双眼偶尔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带着几分品味的意思。
他面前的矮几上,摊着一幅张謇亲手绘制的书画:苍凉的塞外荒野,大军迎着朔风在行进,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站在山前唯一的枯树旁,伫立远望。
“老将扶梓出边关,复得万里旧河山;二百年后轮台路,左公柳下话当年!”
刘坤一轻声读着画上的题诗,突然睁开双眼看向林铄:“这诗是你写的?”
“是,晚辈偶然所作,还望大人斧正!”
林铄只得又向前探身子,作出一副请教的姿态。
“我还敢斧正什么,左文襄若是见到有人如此夸他,还不心里乐开了花,恐怕会将你引为知己呢!
可惜他不能亲自读上一读。”
刘坤一说道。
“晚辈说的只是实情,但凡过西北之人,定会述说文襄公当年亲率数万湘勇出边,规复新疆之事!
晚生读史观及近人,唯服左文襄公一人!”
林铄昂首正色说道。
刘坤一将身子坐得直了一些,盯着林铄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你怎么是个武官?”
“晚辈承蒙祖荫,以守备之职帮办栋军营务。”
林铄躬身答道,心里嘀咕这老家伙该不会借着顶头上司的名义敲打我吧?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当初刘省三曾写信托我关照过这事来着,你是台湾林家的人?”
“是,栋军承蒙制台大人抬爱,得以在内渡后保存重建,雾峰林家和整个栋军上下对大人感激涕零!”
林铄答道,栋军得以保留,虽然得利于刘铭传的保荐,但刘坤一却实是出了大力的。
“省三临终时托付我的事,怎能不给他办?”
刘坤一想到当初一起打天下的湘军元勋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不由神色黯然。
之后突然转了话题:“你怎么想起开煤矿来?”
“这主要是应袁州绅商之请,盛宣怀在上栗设官办矿务局,萍乡商民惧其侵吞民利!”
林铄说道:“盛氏当初从香帅手上接过汉阳铁厂时曾许诺集商款一千万,如今三年已过,所筹商款不过十数万,而且经营无方,不过是挪用招商局官款以维持铁厂生计,今其办萍乡煤矿也不过是靠商借洋款一途,厂矿无论亏赢,总之是盛家得利。”
刘坤一并未说话,过了一会又说:“听季直说当初大生纱厂是在你一力支持下才得以开工,如今却生意兴旺,你眼光果然很好!”
“晚辈也是图利而已,只是相信季直先生的眼光和能力。”
“呵呵,商人图利,听季直一直夸你是商界奇才,我还没见过他如此夸赞一人,即使是做了山东巡抚的袁慰亭他都瞧不上嘞,听说做的几笔生意都发了大财?”
“晚辈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这种投机生意不值得季直先生这么夸赞。”
林铄低头说道。
“嗯,能明白这点就好,投机取巧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老夫就答应你所请,同意开办萍乡矿务局。”
刘坤一脸上浮出一些笑容,难得这小子年少得意,头脑还这么清醒,“不过,这开矿之事,两江可拿不出这笔银子,甲午年的帐还没还清,这次听说那八国联军开口竟要十万万两白银,京城还让人占着,这回赔款又是免不了的,地方本就困难,这回更拿不出银子了。”
“这开矿款项不劳制台大人操心,晚辈一定将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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