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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却显得并不意外一样,甚至也没有因为听到这些谈论而紧张,显然他也早就知道。
陛下苍白着脸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并没有惩罚小言,我错了……小然,你现在让我看看小言,我很担心他。”
这些话对于一个威严高傲的皇帝来说,并不容易说出口,陛下几乎是放弃了所有的表面威仪,近乎低声下气。
大皇子还是冷笑了声,看起来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父亲是觉得轻飘飘一句‘错了’,就能弥补小言受到的伤害?”
陛下的神色仍然又担心又焦急,他调匀了一下呼吸才开口,即使如此,他的声音里也还是泄露出了一丝颤抖:“小然……我对你和小言的爱都是一样的。”
大皇子神色冷漠,看起来并没有被父亲罕见的温情流露打动,反而微抬了下巴,看起来仍然有话要说。
就在这时,也许是他们吵了太久,他身后床上的二皇子突然动了动,咳嗽了一声,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
陛下的眼睛亮了亮,竟然趁着大皇子被身后声音惊动分神的空隙,一矮身从他身侧钻过去,扑到床前握住了二皇子的手。
陛下的声音有些发抖:“小言,对不起,爸爸不知道你生病了,你现在很难受吗?爸爸抱抱你好不好?”
这下连哥哥都有些愣住了,他确实没想到陛下对二皇子的态度软化下来后,会是这样哄幼童一样的语气。
也许是因为自从皇后殿下去世后,陛下对二皇子的态度就是严厉甚至冷漠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现在一旦褪去了这层隔阂,陛下对二皇子的态度,就下意识保持了多年前二皇子仍然幼小时的样子。
二皇子的视线没什么焦点地落在陛下脸上,哥哥刚才给他用了安定的药物,他现在明显没有完全清醒。
但他还是对着陛下弯了弯唇角,低声回应:“爸爸?”
陛下俯身抱住了他,颤抖着声音说:“小言,爸爸在这里,爸爸爱你。”
程惜看到这里,也忍不住在内心叹息了,她跟已经去世的先皇陛下并不熟悉,只对他留下了虽然生性严肃,但对待皇宫服务人员却并不苛刻的印象。
现在她通过哥哥的视角来观察先皇陛下,会觉得他并非不爱肃修言。
只是这样的父亲,对肃修言来说,可能除了严苛之外,还有无法接近的距离感。
她这样想着,自己的视角就又回到了肃修言的身上。
缺氧和高热让肃修言的意识非常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哥哥焦急的脸,又仿佛听到了还有人在呼唤他。
程昱应该是给他用了安定类的药物,那些画面和声音都是混乱又无序的。
他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吵杂的声音,等他睁开眼睛时,放在身侧的手很快被紧紧握住。
他花了些时间,才认出视线正中这张担忧焦急的脸属于父亲,他下意识地轻唤了声:“爸爸?”
父亲抱住了他,又说了些什么,他没有精力分辨出来他话中的含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拉住了父亲的衣袖:“爸爸……给你的圣诞礼物,还在我上衣的口袋里。”
父亲的身体颤抖了下,他努力对父亲微笑:“爸爸,我记得你很喜欢妈妈亲手缝的那双鹿皮手套,后来不见了。
我在一个手工店里见到了这双很像,我拜托店主留了下来……昨天终于凑够钱买到了。”
父亲很轻地环抱住了他,这样温暖熟悉的气息,还有强壮可靠的臂弯,让他回忆起了幼年时父亲也曾这样抱过自己。
他合上眼睛轻叹了声:“爸爸,这种感觉好像真的……”
他从看到父亲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地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因为如果那是真正的父亲,又怎么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话,甚至亲昵的呼唤他“小言”
。
那是在童年后,他就再也没有从父亲嘴里听到过的称呼,父亲有时仍会称呼哥哥为“小然”
,却只正式而又冷淡地叫他“肃修言”
。
父亲仿佛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比起来哥哥的完美优秀,他有多么的劣迹斑斑。
又或许是父亲其实并没有刻意区分称呼上的不同,他只是天然又本能地,对他这个儿子并不亲近而已。
也许是高热带来的虚弱和意识模糊,在这一刻,他竟然软弱地希望这样的幻觉能多持续一阵,就好像他能在梦里,短暂地回到过去的岁月里——那时父亲仍会对他微笑,母亲……也仍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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