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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塔·斯普罗尔斯小姐——也许你听说过她吧——喔,那只是艺名儿——就在那张梳妆台上边,原来还挂着她的结婚证书哩,镶了框的。
煤气开关在这儿,瞧这壁橱也很宽敞。
这房间人人见了都喜欢,从来没长时间空过。”
“你这儿住过很多演戏的?”
年轻人问。
“他们这个来,那个去。
我的房客中有很多人在演出界干事。
对了,先生,这一带剧院集中,演戏的人从不在一个地方长住。
到这儿来住过的也不少。
他们这个来,那个去。”
他租下了房间,预付了一个星期的租金。
他说他很累,想马上住下来。
他点清了租金。
她说房间早就准备规矩,连毛巾和水都是现成的。
房东走开时,——他又——已经是第一千次了——把挂在舌尖的问题提了出来。
“有个姑娘——瓦西纳小姐——埃卢瓦丝·瓦西纳小姐——你记得房客中有过这人吗?她多半是在台上唱歌的。
她皮肤白嫩,个子中等,身材苗条,金红色头发,左眼眉毛边长了颗黑痣。”
“不,我记不得这个名字。
那些搞演出的,换名字跟换房间一样快,来来去去,谁也说不准。
不,我想不起这个名字了。”
不。
总是不。
五个月不间断地打听询问,千篇一律地否定回答。
已经花了好多时间,白天去找剧院经理、代理人、剧校和合唱团打听;晚上则夹在观众之中去寻找,名角儿会演的剧院去找过,下流污秽的音乐厅也去找过,甚至还害怕在那类地方找到他最想找的人。
他对她独怀真情,一心要找到她。
他确信,自她从家里失踪以来,这座水流环绕的大城市一定把她蒙在了某个角落。
但这座城市就像一大团流沙,沙粒的位置变化不定,没有基础,今天还浮在上层的细粒到了明天就被淤泥和粘土覆盖在下面。
客房以假惺惺的热情迎接新至的客人,像个暗娼脸上堆起的假笑,红中透病、形容枯槁、马马虎虎。
破旧的家具、破烂绸套的沙发、两把椅子、窗户间一码宽的廉价穿衣镜、一两个烫金像框、角落里的铜床架——所有这一切折射出一种似是而非的舒适之感。
房客懒洋洋地半躺在一把椅子上,客房则如巴比伦通天塔的一个套间,尽管稀里糊涂扯不清楚,仍然竭力把曾在这里留宿过的房客分门别类,向他细细讲来。
地上铺了一张杂色地毯,像一个艳花盛开的长方形热带小岛,四周是肮脏的垫子形成的波涛翻滚的大海。
用灰白纸裱过的墙上,贴着紧随无家可归者四处漂流的图片——“胡格诺情人”
,“第一次争吵”
,“婚礼早餐”
,“泉边美女”
。
壁炉炉额的样式典雅而庄重,外面却歪歪斜斜扯起条花哨的布帘,像舞剧里亚马逊女人用的腰带。
炉额上残留着一些零碎物品,都是些困居客房的人在幸运的风帆把他们载到新码头时抛弃不要的东西——一两个廉价花瓶,女演员的画片,药瓶儿,残缺不全的扑克纸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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