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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论文是这样。
我只是说有些论文是这样,至少有些论文让人相信论文可以是这样:有富足的智力,有快乐的心理,惟不涉精神的疑难。
其病何在?无病之病是也。
写到这儿,我偶然从《华人文化世界》上读到一篇题为&ldo;当代医学的挑剔者&rdo;的文章(作者王一方),其中提到一位名叫图姆斯的哲学家,以其自身罹病的经验,写了一本书:《病患的意义》。
文中介绍的图姆斯对现代医学的&ot;挑剔&ot;,真是准确又简洁地说出了我想说而无能说出的话。
在图姆斯看来,现代医学混淆了由医生(客体)通过逻辑实证及理性建构的医学图景与病患者(主体)亲自体验的异常丰富的病患生活世界的界限。
前者是条理近乎机械、权威(不容怀疑)的&ot;他们&ot;的世界,后者是活鲜、丰富的&ot;我&ot;的世界;前者是被谈论的、被研究的、被确认的客观世界,后者是无言的体验、或被打断或被告知不合逻辑的、荒诞不经的主观世界。
正是这一条条鸿沟,不仅带来医、患之间认识、情感、论理判断及行为等方面的冲突,也使得医学只配作为一堆&ot;知识&ot;、&ot;信息&ot;、&ot;技术项目&ot;,而不能嵌入生命与感情世界。
为此,患者图姆斯为现代医学开出了药方,一是建议医学教育中重视医学与文学的沟通,鼓励医科学生去阅读叙述疾病过程与体验的文学作品,以多重身份去品味、体悟、理解各种非科学的疾患倾诉;二是亲自去体验疾病。
……古人&ot;三折肱而为良医&ot;,图姆斯的&ot;折肱&ot;……却为现代医学的精神困境送去了一支燃烧着的红烛。
以上所录图姆斯对现代医学的&ldo;挑剔&rdo;和药方,我想也可以是照亮现代文学、艺术和评论之困境的红烛吧。
况且精神的病患甚于生理的病患,而生理病患的困苦终归是要打击到精神上来,才算圆满了其魔鬼的勾当。
‐‐图姆斯大约也正是基于这一点而希望医学能与文学沟通的。
我记得,好像是前两年得了诺贝尔奖的那个诗人帕斯说过:诗是对生活的纠正。
我相信这是对诗性最恰切的总结。
我们活着,本不需要诗。
我们活着,忽然觉悟到活出了问题,所以才有了&ldo;诗性地栖居&rdo;那样一句名言。
诗性并不是诗歌的专利,(有些号称诗歌的东西,其中并无诗性),小说、散文、论文都应该有,都应该向诗性靠近,亦即向纠正生活靠近。
而纠正生活,很可能不是像老师管教学生那样给你一种纪律,倒更可能像似不谙世故的学生,捉来一个司空见惯却旷古未解的疑问,令老师头疼。
这类疑问,常常包含了生活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因而也常常指示出现实生活的某种沉疴痼疾。
1997年3月21日
写作四谈
作者:史铁生
1&iddot;我其实未必合适当作家,只不过命运把我弄到这一条路上来了。
左右苍茫时,总也得有条路走,这路又不能再用腿去 ,便用笔去找。
而这样的找,后来发现利于此一铁生,利于世间一颗最为躁动的心走向宁静。
我的写作因此与文学关系疏浅,或者竟是无关也可能。
我只是走得不明不白,不由得唠叨;走得孤单寂寞,四下里张望;走得怵目惊心,便向着不知所终的方向祈祷。
我仅仅算是一个写作者吧,与任何&ldo;学&rdo;都不沾边儿。
学,是挺讲究的东西,尤其需要公认。
数学、哲学、美学,还有文学,都不是打打闹闹的事。
写作不然,没那么多规矩,痴人说梦也可,捕风捉影也行,满腹狐疑终无所归都能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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