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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第2页）

作为一家纯正的蒙餐农家乐，&ldo;一席之地&rdo;的菜单上卖得最好的菜是完全不正宗的四川火锅。

一到冬天，黄铜锅子简直不够用，烧刀子酒也不够卖，玻璃窗上贴满雾蒙蒙的水汽，被闲得发慌的顾客攥起拳头来往上一贴，再拿指头尖一点，就成了一个小脚丫的印子形状。

实习生周焉焉咳了一嗓子，&ldo;老大？&rdo;

她老大个子奇高，腿奇长，坐姿十分有看头，整个人窝在这边的椅子里，两腿却恬不知耻地搭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叠a4纸挡住了脸，看似是一副专心看稿的样子，只有窗户上越走越远的透明小脚印比较诚实，在叫嚣着&ldo;他走神都走哪儿去啦！

&rdo;

周焉焉刚来没多久，还摸不大准老大的脾气，于是给带她的前辈李桦使了个求助的眼色。

李桦个头也不低，正支棱着长手长脚从假的川味锅子里捞羊肉片，懒洋洋叫道：&ldo;小顾老师，人家妹子叫你呢。

&rdo;

马小三也看不下去水灵灵的妹子被他无视，索性把a4纸一拍，&ldo;小顾老师，我劝你做个人吧！

&rdo;

她老大总算打了个巨长的呵欠，把交叠的双腿收了回去，a4纸被撤开，露出一张锋芒毕露的犀利面孔来。

见周焉焉盯着自己，他还挑起薄唇唇角笑了笑。

屋里的暖气片热乎乎的，但他长得标致而且吓人，就像老港片里那些不得善终的男神大佬似的。

周焉焉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ldo;……老大？&rdo;

他摸出丝边眼镜来，架在鼻梁上，把a4纸还给周焉焉，&ldo;带笔了吗？&rdo;

周焉焉连忙找出笔来记笔记，他一手插裤口袋，另一手拿筷子，搅搅麻酱，开始吃饭，&ldo;第三行，&lso;改变&rso;改成&lso;恢复&rso;，疾控中心一直有这项制度，加一段深挖一下为什么没有施行。

第四行，不知道日期，查明白再写，&lso;1月&rso;太宽泛。

第八行，&lso;自杀&rso;不该用，还没定性。

读者看过别的报道，早就知道他是艾滋患者，你要做的是让读者甩开其他报道定的调子，因为事实不是新闻说了算……&rdo;

他的语气极平，周焉焉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默默低头改稿，一边改一边想：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眼前这个年轻的调查性记者有一个相当老派而不合时宜的名字，叫顾爵。

顾爵早年做过主流媒体，后来溜达到了自媒体，再后来差点就蹲号子，最穷的时候据说还拍过婚介小广告，结果越混越穷，到现在已经沦落到开着租来的桑塔纳2000在草原上奔波调查艾滋病人自杀事件始末了。

不过顾爵的行事作风被很多业内高人传颂，比如给周焉焉推荐实习的师兄是这样评价顾爵的：你看人家顾爵，就是摔一跤都必须是被当事人绊倒的，那能不出稿吗……

现在周焉焉知道为什么顾爵干什么都能出稿了，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倒霉。

她怀着一种近乎渎神的心情在顾爵摸过的初稿上勾勾画画，同时听到顾爵问：&ldo;香菇？&rdo;

周焉焉心不在焉地说：&ldo;哦。

&rdo;

顾爵又问：&ldo;生菜？&rdo;

周焉焉应道：&ldo;哦。

&rdo;

顾爵把香菇和生菜往锅里一推，&ldo;一个字一百。

&rdo;

周焉焉从善如流：&ldo;哦……等会儿？&rdo;

顾爵捞了一筷子羊肉，摁亮手机刷微博，&ldo;你实习工资多少？一般是三千五吧，税后再扣点。

改一个字扣一百。

三个月之后工资要是还够你吃馒头，&rdo;他举手让老板上份饺子，&ldo;就让你留下。

&rdo;

周焉焉冷静了一会，摸摸裤兜，连现在出走搭车回家的钱都没有，再抬头一看，顾爵玩手机玩得风生水起，还顺手戴上耳机，压根顾不上理她，她也只好&ldo;嗯&rdo;了一声，继续低头改稿，并且暗暗握拳：我们新闻学院的妹子不是一般的妹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