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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汉子,说几句硬话吧!
说几句吧!
说,砍掉脑袋碗大个疤,说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个囚犯却瘪瘪嘴,哇哇地哭了几声,然后高喊:
老天爷,我冤枉啊!
围观的人突然都闭住了嘴巴,傻呆呆地望着台上的人。
两个刽子手风度依旧。
这时,你奶奶的阴魂又在我的脑后唠叨起来:
喊吧,儿子,好儿子,快喊,他就是你舅舅!
她老人家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声调也越来越高,口气也越来越严厉,一股股阴森森的凉风直扑到我的脖子上,如果我不喊叫,她就要伸出手掐死我。
万般无奈,你爹我冒着让凶狠的马兵用大刀劈死的危险,拖着三丈哭腔,高叫一声:
舅舅‐‐
顷刻间,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了你爹身上。
监斩官的目光、马兵的目光、闲人叫花子的目光‐‐这些目光都被我遗忘,只有那死囚的目光让我终生难忘。
他猛地昂起了血肉模糊的头,睁开了被血痴糊住的双眼,对着我,仿佛she出了两只红色的箭,一下子就把我击倒了。
这时,那个黑胖的监刑官大喊一声:
时辰到‐‐
随着他的喊叫,大喇叭一齐悲鸣起来,那些个马兵也都嘬着嘴唇,吹出了呜呜的声音。
一个刽子手伸手揪住了死囚的小辫子,往前牵引着,使死囚的脖子直如棍子。
另一个刽子手,用胳膊拐着刀,身体往右偏转,然后,潇洒地往左转回,噌,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半截冤枉的哀鸣,前边那个刽子手已经把死囚的脑袋高高地举了起来。
执刀的刽子手与他的同伴站成一排,面对着监刑官,齐声高呼:
请大人验刑!
一直骑在马上的黑胖大人,对着那颗悬空的人头一挥手,像与朋友告别似的,然后就扯缰转过马头,哒哒哒哒地驰离了刑场。
这时,观刑的人们齐声欢呼,叫花子奋勇向前,挤在刑台周围,等待着上台去剥死囚的衣服。
囚犯的腔子里,血如贯球,突突地冒出来。
半截血脖子往上拱了拱,尸身猛地往前倒了,如同歪倒了一个大酒坛子。
你爹我终于明白了,监斩官不是我的舅舅,刽子手也不是我的舅舅,马兵中也没有我的舅舅,被砍去了脑袋的,才是我的舅舅。
当天晚上,你爹我找了棵歪脖子柳树,解下了裤腰带,挽了个扣儿,搭在树杈上,把脑袋钻了进去。
爹死了,娘死了,惟一可投靠的舅舅,被人砍了脑袋。
你爹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索性死了利索。
你爹就要摸到了阎王爷爷鼻子的时候,有一只大手托住了我的屁股。
他就是那个砍掉了我舅舅脑袋的人。
他把我带到砂锅居饭庄,点了一个鱼头豆腐,让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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