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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川别苑引橘川入园,浩浩汤汤的蜿蜒贯穿整座园子,据说,代王生前便时常将歌舞伶人遣入画舫,而自己则假装寻常公子哥儿泛舟游湖,在画舫中逍遥快活。
这般排场,这番作为,饶是在富丽豪奢的宫廷也属罕见,清凌凌的湖水中,杨柳依依,画舫如旧,代王却早已为自己的贪欲和痴妄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一只采莲乌篷船头,立着一位年近五旬的年长文士,他面容清秀微微有须,正独自一人站在船头,撑着一只长篙,徐徐荡开波澜,分水前行。
小舟行至“听澜水榭”
,其中一侧延伸出一条架设在水中的紫竹栈道,形成一个小小的码头,一个衣袂飘然的清瘦少年踏进船身,小舟微微摇晃,那五旬文士又不疾不徐的撑篙将船荡开。
船舱内,设有一张编织粗陋的竹几,和两张竹塌。
那少年回眸一笑,如清风吹拂竹叶般清新怡人。
“徐寺正好风雅,公务如此繁忙,还有功夫邀我泛舟。”
他的声音如珠玉落盘,煞是好听。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船舱内的小几上时,却瞬间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那由紫竹片经纬纵横而成的桌面上,赫然放着一把精致的茶壶。
另外,还有三只花瓣芙蓉纹高足金杯。
徐胜男将长篙收起,采莲小舟荡漾在湖心,慢慢的沉寂下来,宛若一片竹叶。
她低头走进船舱,坐在塌上,说道:“四月十七那晚,原本要帮代王递上解药的那个人,是你吧?”
卫子期的脸色重新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似乎刚才一瞬间的错愕与恐惧都已随水而去。
他将手中的卷册放下,抬起头,眸光清澈,浅笑道:“确实是我,徐寺正预备把我怎么办?”
徐胜男早已把所有的证据罗列好,本来预备着他死不承认,好当场一一驳斥他,迫他非认不可。
谁知他这么轻易便认了罪,倒让她十分无措。
“代王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平日还待你不薄,你为何……怎么都不该是你啊?”
徐胜男不解。
“是啊,我还记得那一刻,时间过得好慢,我看着代王缓缓走回座位,他向我使了个眼色,按照我们商量好的,我本应当大喊:‘代王你怎么了?然后一边说代王恐怕是中了毒,一边帮他催吐,接着凭借他的呕吐物,指出所中之毒乃是川乌,然后给他灌下绿豆汤,与此同时,质问璐王为何毒杀亲兄。”
“可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呢?”
“对呀,为什么呢?”
卫子期仿佛很累的样子,趴俯在竹几上,以手臂枕着面孔,抬起那张小巧却灵动如鹿的脸。
“当时,我突然有了一种快感。”
卫子期突兀的咧嘴一笑。
“一种我可以主宰一个人命运的快感,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亲国戚,未来的储君。”
他说完,癫狂的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竹几上的杯盏打翻。
“你是不是也有服食五石散的癖好。”
徐胜男奇道。
“没有啊!”
卫子期终于止住了笑意,手肘潇洒自在的搭在膝盖上,说道:“我当时就想,代王李弘,他活着对这个世界比较好呢?还是死了比较好!”
不知为什么,徐胜男在他看似超然物外的快意中,读到了一丝怨愤。
“我今年十七岁,跟着代王已经9年了,这些年,莫名其妙便死在他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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