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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明从小要强,他知道自己不如哥哥受父母疼爱,所以只是沉默地做到最好。
考了满分的时候,拿了奖状的时候,再内敛的孩子也希望获得父母的一句夸奖,只是期望中的场景总是被不在意地轻飘飘揭过,久而久之,也就意冷了。
许多隔阂并非天生,只是有人懒于去弥补,或是直接忽略了,才会割裂为更深的鸿沟。
后来长大了,秦景明主动放弃与哥哥分割家产,自己创业,他几乎不回家,只是规律性地往家里的账户打钱,他不是在回报,只是在还一份生养的债而已。
爷爷过世的时候,秦弋还在读大学,他和秦景明还有伯伯站在病床前,秦弋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一个家庭的偏心。
爷爷拉着伯伯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千叮咛万嘱咐,奶奶站在一边哭泣,让他别说太多话了,注意身体。
爷爷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现在公司事情那么多,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而对于秦景明,爷爷只是说:“你现在事业做得不错,以后你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也要尽量帮着。”
秦景明淡淡地“嗯”
了一声,年少的秦弋却在这种死别的场合中忍不住冷声嗤笑。
他从小没有感受过爷爷奶奶的关爱,也就谈不上感情,他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站在这里,看到的只有几十年下来未曾动摇的偏爱。
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被原谅的,哪怕他下一秒就要死亡。
奶奶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心里都有准备,秦弋知道父母亲会去定时探望她,倒是伯伯忙得飞起,连探望的时间都挤不出多少,而据秦弋了解,每次父母去看望奶奶,最先得到的永远是一句:“你哥最近怎么样了?”
绷了几十年的弦摇摇欲动,秦景明的忍耐也终归有限,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望着床上的人,冷静却残酷地说:“你们宠了他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种问题都没机会当面问他?”
从那次以后,奶奶再没提起过伯伯。
秦弋内心生不出什么波澜,他和奶奶这么多年下来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连问候都是例行,有血缘却毫无感情,就像是一同站在高高吊桥上的游客,虽然都依赖着脚下的长桥,互相却也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秦弋只是尝到了牵挂的滋味,很想念在家里等他的小朋友,明明才分开了那么一会儿,但是道别来得太匆忙,秦弋都来不及多抱抱方牧也,耐心地哄哄他。
下了飞机直奔医院,秦弋被眼眶发红的杨愉婉带去见奶奶。
秦弋认为,依照彼此之间毫无感情的关系,杨愉婉的眼泪似乎多余,只不过当他真的站在病床前,看着那张消瘦苍老的脸,他意识到,血缘确实是高等动物无法抵抗的存在。
而他们进化成人类,就同时拥有了感性与牵绊的思维,逃不掉的。
无论值不值得原谅,在这样的弥留之际,谁又忍心苛责和计较,亲人逝去,有再多的恩怨,也都要随之一并抛却了。
从前秦弋年少气盛,看到的只有让他不屑一顾的一面,而过去了那么久,他有了牵挂有了羁绊,情感上随之充沛,于是就能捕捉到那些细微的、割不断的纽带,虽然不至于让他痛哭流涕依依不舍,但确实给予了他感知哀恸的能力。
“奶奶。”
秦弋叫她。
奶奶缓缓睁开有些发浊的眼,呼吸面罩上随之蒙了一层厚厚的白,她像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弋啊……”
一字一句都说得艰难,奶奶喘了口气,“很久没见你了。”
“在外面忙。”
秦弋微微俯身,确保奶奶能听到自己说话,“我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奶奶伸出发着颤的干枯手掌,手背上是输液针头,手指上夹着传感器指套,她轻轻地拍拍秦弋的手,“小寻他……小寻都把女朋友带给我看了,很漂亮……”
“嗯。”
秦弋眨了眨眼睛,将那点酸涩的湿意逼回眼眶,“我哥跟嫂子感情很好。”
“你也要……要快点,找到喜欢的人……”
奶奶似乎是笑了笑,眉头都舒展开来,“让你爸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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