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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第2页）

可是，时间已经到了一九九二年。

许多当年被迫害的人已经如深秋的树叶，渐趋凋零;因为这一批人年纪老的多、宇宙间生生死死的规律是无法抗御的。

而我自己也已垂垂老矣。

古人说：&ldo;俟河之清&rdo;。

在我的人寿几何两个期待中，其中一个我无能为力，而对另一个，也就是对被迫害者的那一个，我却是大有可为的。

我自己就是一个被害者嘛。

我为什么竟傻到守株待兔专期待别人行动而自己却不肯动手呢?期待人不如期待自己，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这就是《牛棚杂忆》的产生经过。

我写文章从来不说谎话，我现在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希望对读者会有点帮助。

但是，我虽然自己已经实现了一个期待，对别人的那两个期待，我还并没有放弃。

在期待的心情下，我写了这一篇序，期望我的期待能够实现。

一九九八年三月九日

第一部分第1节缘起

&ldo;牛棚&rdo;这个词儿，大家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它是否就是法定名称，却谁也说不清楚。

我们现在一切讲&ldo;法治&rdo;。

讲&ldo;法治&rdo;，必先正名。

但是&ldo;牛棚&rdo;的名怎么正呢?牛棚的创建本身就是同法&ldo;对着干的&rdo;。

现在想用法来正名，岂不是南辕而北辙吗?

在北大，牛棚这个词儿并不流行。

我们这里的&ldo;官方&rdo;叫做&ldo;劳改大院&rdo;，有时通俗化称之为&ldo;黑帮大院&rdo;，含义完全是一样的。

但是后者更生动，更具体，因而在老百姓嘴里就流行了起来。

顾名思义，&ldo;黑帮&rdo;不是&ldo;白帮&rdo;。

他们是专在暗中干&ldo;坏事&rdo;的，是同&ldo;革命司令部&rdo;唱反调的。

这一帮家伙被关押的地方就叫做&ldo;黑帮大院&rdo;。

&ldo;童子何知，躬逢胜饯!&rdo;我三生有幸，也住进了大院，‐从语言学上来讲，这里的&ldo;住&rdo;字应该作被动式‐而且一住就是八九个月。

要说里面很舒服，那不是事实。

但是，像十年浩劫这样的现象，在人类历史上绝对是空前的‐我但愿它也绝后‐，&ldo;人生不满百&rdo;，我居然躬与其盛，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得不感谢苍天，特别对我垂青、加祐，以至于感激涕零了。

不然的话，想找这样的机会，真比骆驼穿过针眼还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