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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那套霞帔没有凤冠,我们都知他此生不打凤冠。
当年他为我讲过上代墨子的轶事,曾翻出这套霞帔,我问他可要补上一顶凤冠,他嗤笑:给老四留着衣裳就得了,他没那么大脸。
那时我心窍半开,乱糟糟将嫁衣胡闹穿上,懂装不懂地问他:好不好看?他认真打量半晌,道了一句:还差着点儿。
我已耗尽了勇气,没问出那一句:差什么?
事到如今我方才明白。
房间中红衣灿灿,满室辉煌,却多了一顶凤冠。
我想此时我是真疯了,却不是屈服懦弱,而是他自阴阳之外走来,偿了这陈年旧债。
我夺门而出,半途遇见兄长,神色一愣,而后了然。
恭喜。
他说。
那一刻我真像个疯子了,我带着黄金的凤冠在长廊上疾奔,想到老四当年笑我品相清奇,是朱雀中的奇行种。
是了,他是观音我便是泼猴,他是墨子我便是星宿,他云深采药,我松下问童,如今他赠我这凤冠,我便真正做一次凤凰,五彩备举,鸣动八风,蜃楼四万八千丈,不及我一羽之长。
我落在墨家屏风前,多年来我早已将整张长屏倒背如流,诸子死后生前事入屏,却始终不得见我寻寻觅觅的那一折。
如今我顶着煌煌如昼的凤冠,像个迫不及待私许终身的嫁娘,那一刻屏风的末尾终于在光华流转中金石为开——
我大笑,而后痛哭。
屏风上刀凿斧刻,万笔成画——那是奈何桥头。
那一霎天留人便,草籍花眠。
看官们!
如今我看着一众小辈在生死簿前磨拳擦踵,要重做那斗战胜佛年少轻狂时的往事,想当年我亦是如此,满怀深仇爱憎要撕烂这一刀青纸——正如我在奈何桥头等不到他,我在满纸名姓中也找不到他,当年区区泼猴都能将生死抹去,何况是菩萨?
但终究,我终究在奈何桥头看到他。
乌头马角终相救。
他还是那样一身明艳傲骨,想要他成全我,我须得成全他。
我太知道他要做什么,如今一众小辈仿佛银杏当年,他们还有那样长的一段岁月,但终有一日春宴迟暮,心事毕尽,平安老矣,我依然会抱着玫瑰坐在她的床头,陪他围炉夜话,陪他再看一折点睛风华,那便是真正惊堂木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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