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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小院子外的村里人匆匆躲走,泥泞的乡间土路上足印凌乱,只等这一季雨水过去,阳光重新洒落,晒干土径,碾落成一道道新的人间路。
&esp;&esp;
&esp;&esp;夜深了
&esp;&esp;阮氏端着豁口的木盘子,揣小心从灶屋走到正屋。
&esp;&esp;正屋大门板已经卸下,无灯,地当中摆放着灵盆,缭缭绕绕不间断地有黄纸投入,烟气呛嗓还能忍受,到底一点火光,映得堂中昏黄可见。
&esp;&esp;阮氏瞄一眼半怵在黑暗中的棺材,很快移开视线,悄声冲里边唤一声,“二娘,夜上也没来得及吃,我刚滚了鱼肉粥,要吃点不?”
&esp;&esp;说完,又怕不够,急忙添道:“鱼是你下晌拿进门的,鲜活,滚粥吃起来很香,你哥他这会儿正吃第二碗呢。”
&esp;&esp;手里的元宝剩最后一道褶子,秦巧捏住一吹,鼓肚子的样式丢进灵盆中,很快又火星漫上来,眼底幽幽都是红光。
&esp;&esp;阮氏见状,强忍着害怕,抬脚跨进屋子,盘子往空处一放,跪在秦巧身侧的空处,抢先拿张薄黄纸,“二娘,你去吃,头一夜的阴火不能断,咱们两个换着来换着来。”
&esp;&esp;秦巧先是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端粥。
&esp;&esp;粥很浓稠,竹筷子翻动之间有热气浮到鼻尖,微弱的火光下可见米粒间柔腻的鱼肉光泽。
&esp;&esp;她抿了一小口,大约是饿过头,没尝出什么味道,只觉得一道热线从嗓子眼进去,一路滑到肚腹。
&esp;&esp;已是深夜,鸡犬不闻,视线穿过堂院能看到灶屋里哥哥抱着碗埋头苦吃的背影,阮氏不敢开口,耳际只有零星纸张窸窣和她衣料摩挲的沙沙声。
&esp;&esp;死人堂前,竟觉心静。
&esp;&esp;她吃了大半碗,从角落里拽了草团垫在身下,跪了许久的双腿一经放松,酸涩痛感顿时涌了上来。
&esp;&esp;秦巧空出一只手揉捏,看着阮氏平静的侧脸,冷不丁问道:“我哥为什么喊你花花?”
&esp;&esp;“啊?”
&esp;&esp;阮氏下意识呐声,反应过来秦巧问的是什么,无奈地扯扯嘴角:“我名里带个芳字,当年丰收死活不愿意让我进屋,婆母哄他,说我与他最喜欢的桐花名字一样,这才作罢。
日子一长,他叫习惯了,我也懒得纠改。”
&esp;&esp;秦巧点点头,又问:“我娘,当初是怎么相中你的?”
&esp;&esp;阮氏早猜到会有此一问。
&esp;&esp;来前,心里想了好几道说辞,泪珠都预备着呢。
&esp;&esp;可真到秦巧跟前,也不知是不是下晌那通厮闹折光了心力,眼窝直发干,憋半晌,想起那年的自己,反倒噗嗤笑出声了。
&esp;&esp;她回头看一眼盯着自己的小姑子,羞涩道:“说出来,二娘你怕是要笑话我的。”
&esp;&esp;“婆母头一回见我,我正甩着一团猪粪砸人呢。”
&esp;&esp;秦巧心说:笑话?
&esp;&esp;不是为着生死大难,当娘的,亲手把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卖了,世上还有比这一桩更叫人笑话的?
&esp;&esp;那厢阮氏没发觉她心思,自顾开口道:“没出嫁前,我在家行二,上下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是家里的命根子,捧在手里怕摔着,搂在怀里怕化了。”
&esp;&esp;“我娘福薄,生了弟弟,连月子都没熬到,呜呼一声断气死了。”
&esp;&esp;阮氏凝着眼前的灵盆,痴痴说着:“不过,死了也干脆,她便是活着,也是受罪。
我奶呀,是个很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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