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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君承谑完妹妹又开始打端竹的主意,比他小的都没在意自己被叫老,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恢复青春了,“我年方十八,怎么能当舅舅呢?谁见过这么年轻的舅舅啊?还是叫哥哥的好,叫哥哥我永远不老!”
他总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可惜青春是只壁虎。
郝君袭就此发出一声冷哼,两臂环住郝君裔的膝盖,十分流利地冲天花板翻了一串儿白眼,“您是永远的青葱,永远的雨季,永远的十八,您即拥有青春与美貌,又拥有合法的□□权利,明年你该管端竹叫姐姐了,干脆现在就自认老四不好?”
可谁来当老四,自然不能由他们说了算,端竹将两个箱子交给佣人,蹑手蹑脚地捧着个小黑坛子摸上楼去,房门一关,她果真琢磨起“零预算装修”
这回事儿来——首先应该做个窗。
冻不冻死另当别论,关键她不想让人看见郝君裔躺在床上猪一样呼呼大睡的样子。
隔天端竹起了个“大早”
,未到四点便开着那辆尚且崭新的xc90去往市内寻找装修素材。
她沿环城快速路兜了一圈,终于在市东发现一个新鲜热辣的半成品废墟。
端竹将车泊到路对面,就着微弱天光查看究竟。
废墟规模不大,小山一样堆起的残砖断瓦旁,颤颤巍巍地立着两栋拆到一半的矮楼。
通往上层的楼梯露在外面,台阶大半被拆,许多地方连水泥踏步都没有,断面处的钢筋宛如瘌痢头上的卷发,稀松扭曲地从水泥墩子里探出,一阵北风吹来,物影袅袅而动,巨大的水泥疙瘩林立各处,整个一《七月十四》的拍摄现场。
三四辆工程车守着残楼停成一线,司机都在棚屋里睡觉。
估计只要她晚来一天,乃至晚来几个小时,这片废墟就是成品了,那她要寻找的素材也就彻底没戏了。
“螺丝刀,玻璃刀,钢锯,凿子”
看到一半她一边清点工具箱里的东西,一边大皱其眉,“手电筒哪儿去了?”
天色太暗,每只窗户都是黑洞洞的,她需要借助那只军用防爆手电筒来寻找哪扇窗上留还有玻璃。
稀稀疏疏在车里找了半天,她终于放弃寻找,转而去到车后,翻出车载维修套件里的劣质手电,打开,扫射。
可这栋楼里装的大多是铝合金窗户,不知早在何时铝合金框子已被收废品的洗劫一空,蓝莹莹的玻璃渣子零星洒在窗檐上——这令端竹痛心疾首,欲哭无泪。
“偷框子就偷框子,砸玻璃做什么,你不要我还要啊,坏人一点儿也不懂为别人着想”
说归说,做归做,即便希望渺茫,端竹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开始绕着残楼转悠,不肯放过蛛丝马迹,仔细地寻找着某块保存完好的玻璃。
幸而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方闪着亮光的黑洞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诚惶诚恐地向前逼近,心中却像揣着一窝鸡崽儿似地雀跃。
经过无数次的确定,她终于笃定了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间里还留有一扇朝北的玻璃窗,从她这个角度向上观望,它并没有破损的迹象。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东方天际透出一片猴子屁股的粉嫩颜色,端竹就在这样可爱的光线里,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抓着栏杆,一点一点朝鬼屋之顶攀爬,途中多次与老鼠狭路相逢,都以老鼠落荒坠楼作为结束——楼梯实在太窄,许多台阶都被拆得悬了空,端竹屡次踩着钢筋前进,老鼠只能自寻短见。
毕竟直接跳楼,总比让人踩扁了再跳幸福。
终于找到那面玻璃是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端竹掏出玻璃刀,小心翼翼地将两大块蓝色玻璃切割下来,这就算长征走完一半。
可长征走到一半并不值得庆幸,因为前半段堪称通途,而后半段正是天堑,素来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她还得搬运两块长一米宽半米的玻璃?端竹知道,四渡赤水的时刻,到了。
在未来的几分钟里,稍有闪失,她就再也见不到郝君裔了。
“外婆保佑。”
端竹下楼之前,虔诚祈祷。
也不知道她外婆若是晓得她堂堂一个大学生都颓废到要靠拾荒讨生活的地步了还会不会保佑她。
楼梯断面向东,不知不觉间原本幽暗的鬼屋已经挤满了孱弱晨光。
端竹把手电筒掖在腰间,右臂夹紧玻璃,左手抓住栏杆,一步向下,一步惊险,而老天爷就像看她不顺眼似地,偏在这时刮起北风,端竹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破纸片吓出满身冷汗,只好停下步伐,一动不动地站在摇晃不止的钢筋上。
在等待风停的过程中,她闲而无事,偷着空便抖着嗓子赌咒,“郝君裔,今天我要是死在这里,做鬼也会回去找你睡觉的!”
可惜老天爷还是跟她对着干,她想变鬼去睡郝君裔,老天爷就把风给停了。
端竹长长地抒一口气,继续拾掇脚步往下走,直走到一层半也没再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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