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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长成的少年,总为着一点点变化而沾沾自喜,为了些许的优胜而雀跃不已,却也难免被突来的欲望吓着了。
什么时候变得连自己都惧怕了呢?当分不清喜欢和爱,敬畏和欲望时,心里只有惶恐和不安。
然而,改变的只有九炫,那个人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一样的容颜,一样的感觉,一样冷傲的性情。
岁月留痕,他呢?十几年来一往如昔。
时间在那个人身上仿佛静止了,如冻结的河流,一片死寂。
九炫很怕去想个中原由,怕知道了,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就会被打破。
只要保持现状就好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江南三月,梅子黄时,那雨最是温柔,雨意绵绵,于无声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个人喜欢雨,这来自天上的水,总让他想起许多前尘往事,许多自在逍遥的日子。
看苔痕深绿在雨雾里,听瓦瓴上交错的雨声如同金戈铁马,战鼓齐鸣,他便会有种纵横沙场,豪气干云的快意。
每当此时,那一个惯于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元神便在凡人的肉身中蠢蠢欲动,几欲化龙而去;想起暴雨洗刀锋,那血化为丝丝红线顺着锋刃蜿蜒而下,挥刀过处,尖锐的罡气斩开密密的水帘,弹指定胜负,一笑取人头,何等快意不羁?何等逍遥自在?而今他却只能在雨中抚慰自己好战的灵魂。
锋芒隐没,那眠于东海之渊的天刀雷牙,也该感到寂寞了。
九炫却不喜欢雨,因为这个时候,他总要匆匆地拿着把雨伞到处找他。
雨打芭蕉,园子里的芭蕉叶很绿,浓浓绿意中掩映着几点朱红,却是几枝斜曳而出的樱桃,在万绿丛中闹着春意。
园子里养的一池芙蓉,未到花开的时节,便只有翡翠似的玉盘,托着颗颗由天而降的晶莹琉璃珠。
雨声叮叮咚咚,如瑶琴,如画筝,或缓或急,或清亮或激越,像是奏着天籁般的曲子。
九炫总能在园子里的某个角落寻着他,看他怔怔地凝视着满池绿叶,淋着雨,想着无人能懂的心事。
这时他会静静地走过去,撑开六十四骨的油纸伞,为他遮住那一方湿漉漉的天空。
&ldo;我不需要!
&rdo;
每次都是这样拒绝,转身,离去。
龙九炫永远不懂他拒绝的理由,正如他永远摸不透那个人的心思。
血气方刚的少年哪懂得龙腾于海的豪情壮志?
但他也有他的坚持。
十八岁时,九炫已不再烦恼于喜欢和爱的差别,他只梦想着为那个人撑起一把伞,望他风雨无忧。
他是如此忠诚于自己的决定,以至于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习惯。
后来那个人走了,九炫清楚记得自己最后一次为他撑伞,离他不辞而别刚好十三天。
那个人离开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九炫都没有走出那个家。
那个人的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瓶子里也天天有新换的芙蓉花,他喜欢坐的那张竹椅被抹得纤尘不染,依旧摆在他每天休憩的地方,他惯常去散步的园子里,所有的花花糙糙都被打理得生机盎然……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走前一样,九炫平静而又平淡地维持着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他总在想,或许有一天那个人又会忽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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