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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广阔,波浪被寒风卷起一阵阵离别的萧瑟与悲意。
北风萧肃,吹得船顶的锦旗飒飒作响。
林七许登船的一瞬,颇是眩晕,好似一望无际的河水铺天盖地地倾倒在她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晕船?”
燕许道。
她慢慢摇头,道:“这几日,身上不太爽利。”
身上困乏的很,接连发生这样多的事,怎能安心入眠。
临别故土,周围视线一片冷漠。
林七许心性虽坚若磐石,事到如今,难免仓皇戚戚,在燕许的搀扶下,稳稳踏上船舷。
昔日所念,不过离开林府,不再受赵氏牵制,不再拖累弟弟在外苦读。
今朝心想事成,她将自己逼到了一个没有退路的绝境。
林氏,与她再无分毫干系,她爱的人都死在了那冰冷冷的府邸里,一卷草席,一生安葬。
她不会忘的。
晴好打起船舱的海棠红绣帘,林七许正欲弯腰进入,只听岸边传来一声声的“长姐”
,熟悉又温暖,伴着呼啸的北边灌进她被冻得通红的双耳。
她猛地仰头去看,一颗心几乎快扑出胸膛。
从扬州到此处,不过日的车马程,其琛是赶回来了吗?
视线虽被阻挡,但不妨碍林七许的极力远眺,一丝失望凝在眉间,模糊瞧见,是两个尚且幼小瘦弱的少年,站在寒风里,振臂挥手,湮没在风声里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哭腔。
“长姐—长姐——等致远和明志赴京备考————”
风声有呜呜的悲咽,衬得声音是那样的不真切。
没人能懂林七许这一刻的心情。
从事发之日起,她饱受白眼与各种羞辱,若非她心性坚毅,心有所执,早就一条白绫了结自个儿了。
备受凄冷,浸透在苦痛里的心竟一时有了流泪的冲动。
那两名少年是林舒窈的弟弟。
那年,她与其琛回祖宅拜见族长,被正式记入族谱,无意间撞见十岁出头的林舒窈被嫡母责罚,十根手指头被滚烫的热水浇下,竟能咬牙忍下,又是怎样的滔天恨意。
其琛拉过她袖子,笑嘻嘻道:“姐姐,这女孩子真好看。”
她静笑不语,同族宗亲,好看有甚用。
“我以后就要找这样好看的。”
林其琛又喜滋滋地补了一句。
弟弟爱俏,所以才会知会自己,不忍一朵娇俏的花儿摧折在其眼下。
不过自己出手相救,怎会是如此原因。
舒窈虽美,和妹妹却不大一样。
大概是从她身上望见了从前的自己,一时心软,委婉地在族长前说了说。
确切而言,林舒窈是她尚未出五服的堂妹,父亲乃旁系子弟,在外任县丞,嫡母却是江淮四大家楚家夫人的表侄女,很有手段,拿捏他们三姐弟,不费吹灰之力。
论起楚家,还有亲菱,亦是同样的可怜人——命运无法自主的弱小。
这些年,她虽自顾不暇,却也时不时送些银钱给林舒窈,还会指点一二,只当是给曾经的自己一份慰藉。
船已缓缓开起,船桨荡开一圈圈涟漪,三艘大船当先乘风破浪,后面跟着五艘仪制略次一等的小船,呈品字形行驶在河道中,渐渐地,离码头愈发远了,林七许含着泪意,斜倚在临窗的长榻上,猛地灌了一大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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