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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还没经历过这样的行军,行军是从每天黄昏开始,宿营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她们编列在一支队伍的后面,一走起来,就得跟着紧跑。
队伍走开了,真像一条龙,它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有时,使得春儿她们这些本地人,也闹不清方向,只是跟着紧转。
只有在第二天驻下的时候,一打听村庄的名字,才知道又出来了一百几十里。
是连续的行军。
最初几天夜里,春儿是累,是腿痛,是害怕掉队。
后来,也就习惯了。
每天黄昏出发的时候,她觉得很有精力,脚步跟得上,也就用不着那样紧追紧赶了。
行军到了黎明,才是最困最乏的时候,她常常是走着路就做起梦来了。
到了宿营地,太阳升起来,坐到大场边上就不再愿意动弹。
可是她们的任务,正是要在这个时候完成。
部队上的口音,老乡们听不清,有些风俗习惯又不相同。
她要帮助管理员去找房子,借东西,要粮要糙。
她要向老乡们动员解释。
等大家都进了房子,火房里把米下了锅,她才能去休息。
敌人从东西两线向根据地压迫,调集了很大的兵力,跟在一二○师的后面。
一二○师好像并没有和它一决胜负的意思。
这支部队只是在敌人的空隙里穿过,攻击敌人的弱点,在根据地的边缘打着回旋。
这支部队也不是单纯的行军,它有很大的政治影响,有很强的吸引力量。
它刚刚进入冀中的时候,听说只有两个主力团,现在它一路行军,一路扩大,谁也不知道它已经增加了多少倍的人马。
跟着这支部队,春儿走遍了冀中区。
在平汉路一带,村庄很大很密,水车园子很多。
定县境内,小小的清凉的水沟在村边绕过,用手就可以捕捉那潜藏在芦苇根底下的小鱼。
在津浦线附近,地形宽阔,村庄很稀,农民们住在那零散的黄土筑成的小屋里,村外大洼里是一丛丛的红荆,天空里盘旋着大鹰。
她渡过了家乡的不同姿态的河流。
夜晚,她跟着部队,在一个灯火繁多的镇上,通过子牙河的木桥。
再往东,沿着红土河身的运粮河,它两岸都是长满了肥大白菜的园地。
有时候,她趟着沙河的清澈的浅水,一直走到西边的铁路,看看就到大山的脚下,然后又返回东北,宿营在雾露很重的大清河边。
她无数次在奔腾的河流上,小心的走过颤动的浮桥,她的身影和天上的星月,一同映进碧绿的水流。
有时候,她静静的站立在河岸上,等候那集中起来的、穿梭一样摆渡的船只。
亲爱的家乡的土地!
在你的广阔丰厚的胸膛上,还流过汹涌的唐河和泛滥的滹沱河。
这些河流,是你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奔走和劳作的动脉!
是你的奋发激烈的情感,是你生育的男孩子们的象征。
你的女儿是沉静的磁河和透明的琉璃河。
她们在柔软的糙地上流过,娇羞得不露一点儿声色,她们用全身温暖着身边的五谷,用辱汁保证了田园的丰收。
她们摇动着密密的芦苇,飘载着深夜航行的小船,她们给了人们多少慰藉和恩情啊!
看见她们,就看到你的美丽,也看到你的孕育的伟大和富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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