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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念按下了她,直起身走到病床边。
蜷在病榻上的老人双颊凹陷,瘦成了皮包骨,杜冷丁都压不下病魔的痛楚,他微张着唇,颤颤巍巍地唤道:“阿念。”
荆念弯下腰:“有什么遗言,我听着。”
他很难集中注意力了,听得这句话后轻轻地笑了,面上有苦楚也有不甘。
“小玉……咳咳,你先出去。”
祝玉大着胆子,警告性地瞪了荆念一眼,随即反手关上了门。
许柔莫名其妙留在了病房里,她觉得有点失礼,但又不想同那个卑鄙的女人一同等在走廊,于是就站到了病床的帘子外。
一布之隔,好歹也算屏障了。
荆念瞥了眼布帘后的人影,没搬椅子,插着兜站在原地,自从母亲自杀后,他就没再喊过一声爸爸,此刻也是如此:“荆先生,有话直说。”
荆梵闭上眼,青白的嘴唇动了动:“公司交给你,我很放心。”
是交给还是被迫拱手让人?
他挑了下眉,懒得去纠正老人的用词,语调平淡地道:“然后呢?”
荆梵沉默,枯瘦的手一直抓着胸前的被褥,良久才艰难地道:“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
临终前的忏悔,总是分外感人的。
可惜没能打动荆念,他淡淡应了声:“说那些没什么意义。”
荆梵怔了下,再度咳嗽起来,没了精气神,连肺部挤出气管的声音都是恹恹的。
荆念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黑漆漆的眼里没有情绪。
兴许是死之前想博得亲生儿子的原谅,荆梵苦笑道:“是我的错,你母亲是无辜的……”
年轻男人的眸里划过戾气:“好了,别提她了。”
室内陡然沉寂。
荆梵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岁月,喘得越来越费劲,心跳检测上的波折不太正常,他进气少出气多,没了氧气机简直是雪上加霜。
“别折腾了。”
荆念拿过面罩。
结果他非常不配合,别开脸去,固执道:“遗嘱我都立好了,律师会来找你和弦安。”
荆念冷笑了下,没吱声。
荆梵死死盯着他:“我走之前,还有句话……”
曾几何时,叱咤风云的商界能人也要如此低声下气,他艰难地够着手指,拉住儿子的手。
“阿念,你能不能替我照顾祝玉母子,弦安毕竟是你的……”
玻璃杯砸碎在地板的突兀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许柔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她挥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了荆念,他犹如鬼魅一般低垂着眉,眼角猩红一片,垂在裤腿的手紧紧攥成了拳,脖子上的青筋迸出,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戾气。
铺垫了那么多冗长的煽情话语,假模假样忏悔了一番过去的所作所为,到头来却是为了要护住自己的私生子。
这是何等的卑劣和无耻。
她的心被巨大痛楚席卷着,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来医院看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是他逃避,也不是他冷漠。
而是他感到恶心。
许柔无法想象孩童时的他遭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她冲上去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我们走。”
荆梵还抓着他,濒死之人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气力,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红痕,嗓音拔高:“阿念,阿念,答应我吧。”
心跳检测仪的警报终于让他闭嘴。
他翻着白眼,开始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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