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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石头,还在后边努力地拉着风箱烧水。
四把被烧开了的大铜壶,在炉子上吱吱地尖叫。
但太阳东南晌了,还没有一个茶客登门。
店前的大街上,冷冷清清,连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只有一阵阵的冷风,携带着枯枝败叶吹过去。
妻子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寸步不离地跟随着他;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跳动着惊恐不安的光芒。
他摸摸孩子的头,轻松地笑着说:回屋去歇着吧,没有事的,没事,是他们调戏良家妇女,砍头也该砍他们的头!
他知道自己是故作镇静,因为他看到自己捏着抹布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后来,他逼着妻子回到后院,自己坐在店堂里,手拍着桌子,放开喉咙,唱起了猫腔:
望家乡去路遥遥,想妻子将谁依靠,俺这里吉凶未可知,哦呵她,她在那里生死应难料。
呀!
吓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内热油熬……
一曲唱罢,就如开了闸的河水,积攒了半生的戏文,滔滔滚滚而出。
他越唱越悲壮,越唱越苍凉,一行行热泪流到斑斑秃秃的下巴上。
那一天,全马桑镇的人们,都在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歌唱。
在歌唱中熬过了漫长的一天,傍晚时分,血红的夕阳照耀着河堤上的柳树林子,成群结队的麻雀在一棵蓬松的柳树冠上齐声噪叫,仿佛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他关上了店门,手持着那根枣木棍子坐在窗前等待着。
他撕破窗纸,监视着街上的动静。
小伙计石头给他端来了一碗小米干饭,他吃了一口,喉咙就哽住了,一阵大咳,米粒如铁沙子一样从鼻孔里喷出来。
他对石头说:
孩子,师傅惹下了大祸,德国人迟早要来报复,趁着他们还没来,你赶快逃走吧!
师傅,我不走,我帮您打!
石头从怀里摸出一把弹弓,说,我打弹弓特别有准头!
他没有再劝石头。
他的嗓子已经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感到胸口痛疼难挨,就如当年学戏倒仓时的感觉。
但他的手脚还在抖着,心里还在吟唱着那些一波三折的戏文。
当一钩新月低低地挂上柳梢时,他听到从西边的石板街上,响起了一串蹄声。
他猛地跳起来,发烧的手攥紧棍子,时刻准备着反抗。
他看到,在微弱的星月照耀下,一匹黑色的大骡子,颠颠蹦蹦地跑了过来。
骡子上的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面貌。
那人在茶馆门前滚鞍下骡,然后就敲响了店门。
他手持大棍,屏住呼吸,躲在门后。
敲门声不重,但非常急促。
他哑着嗓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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