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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裸露在袖子外,纤细手指拎着包带。
她的头发漆黑粗亮,被风吹得不是一根根而是一蓬蓬扬起,如同母乌鸦的翅膀。
当她蓦然回头,看我的讶异眼神,像要对我说话。
不知是有自行车穿过,还是其他什么见了鬼的缘故,她突然背过身去。
公交车来了,我随着人群上车,回头已不见人影。
第二次见到她是三个月前,我在阳台俯瞰长寿公园,看到有个年轻男人,手捧画架,像是在素描。
他对着一个红裙女子,雕塑似的,坐在榆树下的小板凳上。
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长寿公园画人像,我抽出望远镜,在取景框里找到他们。
没错,我还记得她的面孔,乌黑的眼睛,乌鸦翅膀般的头发。
端着望远镜看了五分钟,她几乎保持同一姿势,嘴里说着些什么。
画画的男人没停过,一会儿观察他的模特儿,一会儿用笔勾勒出她的轮廓。
从此以后,我都会拿出望远镜,注意长寿公园那个角落。
每逢午后或黄昏,就会看到画画的男人。
你在旅游景点一定看到过那种人,摆着刘德华或王菲或谢霆锋的素描肖像招揽生意,你要是扔一百块钱坐在他面前,画出来的往往连你自己都不认识。
大多数时候,他无人问津,要么自己在画架上涂抹颜料,要么仰天发呆‐‐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站在长寿公园眺望的天空,被四周高楼切成碎片,像困在井底的青蛙抬头所见。
昨天,警察告诉我,就是他杀了她。
2
凶手叫高凡。
他今年二十五岁,南方人,出生在福建的一座小城市。
那地方离海不远,也就十来公里,但隔着两座山。
高凡长到十八岁,除了在电视和电影中,连大海的影子都没见着过。
小城是阴冷的,常年飘着乌云,全年晒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
雨季cháo湿得让人心里发霉长毛,被子、衣服许多天也晾不干,就算不尿床,晚上缩在被窝里都能挤出一床水来。
小城也是混乱的,飘满燕饺鱼蛋和云吞气味的街上,荷尔蒙过剩的少年们,除了打《魔兽世界》和谈恋爱,还会拿着板砖或小刀追来逐去。
县城一中每学期都会闹出人命,再开启下一学期复仇模式。
死者是凶手的中学同学,她叫阚萌,但高凡只管她叫卡门。
卡门外表早熟,十四岁就被人误以为大姑娘,穿着高跟鞋走在街上了。
她妈是开发廊的,门口亮着暖昧的灯。
卡门最后一次见到爸爸,还是七岁那年。
他们那个地方,是全国有名的偷渡之乡。
她爸被蛇头带去欧洲,每个月寄些钱回来,仅此而已。
有种说法是他爸在维也纳,欠了地下赌场的钱,打了很多年黑工。
也有人说他跟一个吉卜赛女人同居,生了一堆混血孩子,改行占星算命,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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