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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震得于曼颐睁开眼,控制不住地看向早就封了窗户的如海画室。
她心里有阵细微的绞痛,然而画室的窗户在她眼前只是一闪即逝。
这人间的一切都是一闪即逝。
黄包车夫先带于曼颐去了布店,里面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待了她,她这半年已经为了给表哥做衣服从她这儿花了不少钱了,不过之前都是三妈掏的。
老板娘发觉于曼颐现在自己拿钱了,她把这解读为于曼颐过门后即将给夫家管账的一个信号,于是更加卖力推销。
于曼颐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仍然多看了这老板娘一眼,问:“这铺子不是你自己的么?你怎么还总惦记着替夫家管账。”
“我是死了老公才出来做生意的。”
老板娘嗓门很大。
“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于曼颐说。
“好什么好,”
这位老板娘以命苦闻名十里八乡,骤然得到于曼颐肯定,自己都懵了,“当然还是像你们府上那些夫人太太好,家里有男人掌柜管事,自己不需要太辛苦。
谁叫我出身这样差,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小姐你就不一样了,你三妈可是给你说了门好亲事。
你表哥是留洋的才子,再加上你娘家加持,今后不一定多发达……”
“好吧。”
于曼颐说,实在没兴趣反驳了。
她拿了那包新扣子,金属做的,蓝底金纹饰,看起来更适合缝在西服上,而不是中式的长袍。
于曼颐把这包扣子塞进包里,复又坐上了黄包车。
车夫询问她是否直接回家,她摇了摇头,反问:“你知道姑娘坟么?”
车夫脸色变了变,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于曼颐叹了口气,知道这人间一切都是有价格的。
她从钱袋里把零钱都找出来,因为很碎,握在手中便显得非常多。
她将攥着钱的手掌在车夫面前摊开,问:
“送我过去,等我上过坟出来再送回于家,不要和别人说。
这些钱够么?”
那车夫看见钱,又变得非常乐意了。
于是黄包车再度被抬起来,朝荒凉的城外驶去。
于曼颐身上有一袋扣子,一袋钱,还有一包藏在裙子底下的纸钱和一盒火柴,这些东西让她觉得身体沉甸甸的。
房屋逐渐变得稀疏,街道两侧起初是田埂,而后是更为荒凉的郊野,遍布半人高的杂草。
于曼颐侧过头,看见荒郊中有若隐若现的石像。
车夫也看到了,一边跑一边和她说:
“小姐,你看见那些了么?听说是宋朝的大官告老还乡,在这里重修了祖坟。
后来打仗墓被盗了,只留下了坟前的石像,还有一尊石头做的太师椅。
嘿,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有什么真的王权富贵呢?早晚都是要塌了,连墓都保不下来,留下些石头已经算了不起。”
今天是清明,这条路稍稍比平日多了些人气,于曼颐看到两三个上坟回来的人。
这车夫虽说起初推脱,但拿到了钱倒是尽心尽力,把于曼颐送到了姑娘坟的边上,然后便将车落到一棵树下,嘱咐道:“小姐,我在这里等你,你上好了就回来,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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